元朝那會兒,天下的事兒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老百姓的日子,就像那磨盤上的麥子,轉一圈,磨掉一層皮,隻要還能磨出點麵兒來,就得接著轉。在太行山腳下,有個叫李家莊的村子,村裡有個漢子,叫李雙全。這名字聽著喜慶,人也盼著能過上雙全的好日子。三十出頭,黑紅的臉膛,一雙手掌上全是老繭,像是用泥土和汗水澆出來的。李雙全家不富,三間土坯房,幾分薄田,養著老婆孩子,還有一隻大公雞。
要說這隻公雞,那可真是李雙全家裡的寶貝。它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就是村裡最常見的那種蘆花雞,可長得格外精神。一身羽毛金紅發亮,像是拿朱砂染過,尾羽高高翹起,油光水滑。最紮眼的是它那雞冠,紅得像一團火,高高聳立在頭頂,配上那雙滴溜溜轉的黃豆眼,透著一股子不容小覷的威風。
李雙全給它取名叫“大紅”,叫著順口,也吉利。這大紅確實也爭氣,是全村公雞裡的“報時狀元”。每天天不亮,當東方的天邊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村裡彆的公雞還睡眼惺忪的時候,大紅第一個挺起胸膛,伸長脖子,“喔喔喔——”一聲長鳴,聲音高亢嘹亮,能傳出二裡地遠。這一聲啼叫,就像給李家莊上了發條,接著,全村的雞鳴狗吠才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家家戶戶的煙囪裡,也跟著冒出了做早飯的炊煙。
李雙全對大紅好得沒話說。每天從地裡回來,再累也要抓一把穀子撒給它,看著它啄食,自己心裡的疲憊就少了一半。有時候,兒子小蛋娃淘氣,追著大紅跑,李雙全會板起臉說:“彆欺負大紅!它是咱家的功臣,沒它,你爹我哪天睡過頭了,地裡的活兒就耽誤了。”
老婆張氏也喜歡大紅,不隻是因為它報時準,還因為它會“找”蛋。村裡那些散養的母雞,下了蛋常常找不到窩,大紅一旦發現,就會圍著那個蛋“咯咯噠”地叫,直到張氏聞聲出來把蛋撿走,它才肯罷休。所以,李家雖然窮,但蛋湯、炒蛋卻沒斷過,這在村裡都讓人羨慕。
大紅就像這個家裡一個不會說話的成員,用它的方式,為這個清貧的家庭貢獻著自己的一切。李雙全常蹲在院子裡,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看著大紅在院裡踱步,心裡琢磨:“這雞,通人性呢。”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像山溪裡的水,平靜地流淌。直到那年夏天,怪事發生了。
那天是個大晴天,日頭毒得很,曬得石頭都燙腳。李雙全和村裡的幾個壯勞力在山坡上開荒,汗水把衣服浸得透濕,貼在背上,火辣辣的疼。大夥兒乾得正起勁,突然,從村子的方向傳來了一聲雞鳴。
“喔喔喔——”
聲音很熟悉,正是大紅的嗓門。可大夥兒都愣住了,這大白天的,日頭都到頭頂了,哪來的雞叫?雞不都是早上叫的嗎?
“誰家的雞,瘋了?”一個漢子直起腰,擦了把汗。
“聽著……像是雙全家的大紅。”另一個人側著耳朵聽了聽。
李雙全心裡也“咯噔”一下。大紅從來沒在這個時辰叫過。他抬頭望了望自家村子的方向,心裡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可轉念一想,許是哪隻黃鼠狼溜進院子,大紅在驅趕吧。他沒太在意,揮揮手,對大夥兒說:“乾活乾活,一隻雞叫,有啥大驚小怪的。”
可沒過一袋煙的工夫,那高亢的雞鳴聲又響起來了,這一次,比剛才更急促,更響亮,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聲音穿透了炎熱的空氣,帶著一股子焦灼和恐慌,直往人的耳朵裡鑽。山坡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紛紛朝村子方向望去。這雞叫得太邪乎了,不像是在報時,也不像是在驅趕敵人,倒像是在拚命地喊著什麼。
李雙全手裡的鋤頭“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是個實在人,不信鬼神之說,但此刻,他的心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又悶又疼。大紅是他一手養大的,他太熟悉它的叫聲了。平時的啼鳴,是清亮的,是自信的。而此刻的叫聲,嘶啞、尖銳,充滿了絕望。
“不對勁,”李雙全喃喃自語,“大紅出事了。”
旁邊的村長老李頭抽著煙袋,眯著眼說:“雙全,雞叫午,非災即禍。老話兒是這麼說的,要不……你回去瞅瞅?”
李雙全心裡那股不安,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他想到了老婆張氏,想到了還在家裡午睡的兒子小蛋娃。家裡能有什麼事呢?失竊?不像,大白天的,誰敢這麼大膽。可萬一……萬一是有壞人呢?
他越想越怕,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子,比剛才乾活時還多。他對大夥兒喊道:“各位鄉親,我心裡不踏實,得回去一趟!今天的活兒,對不住了!”
說完,他也不等彆人回話,扛起鋤頭,拔腿就往山下跑。山路崎嶇,他平時走慣了,可今天卻覺得格外漫長。他的心在胸腔裡“咚咚”地狂跳,大紅的叫聲還在耳邊回響,像一聲聲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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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村子還有半裡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就鑽進了他的鼻孔。李雙全的腦子“嗡”的一聲,血瞬間衝上了頭頂。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村子。
村口幾個正在樹蔭下納涼的婆娘見他這副模樣,都嚇了一跳。
“雙全,你這是咋了?撞鬼了?”
李雙全顧不上搭話,他死死地盯著自己家的方向。那股焦糊味,正是從他家院子裡飄出來的!他看到,自家那三間土坯房的屋頂上,正冒著一股灰黑色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