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天下九州,山川奇絕,要說哪裡的山最是神秘莫測,老江湖們十有八九會指向西邊的秦嶺。這秦嶺,不光是南北分界線,更是個藏龍臥虎、埋骨無數的地方。山裡頭什麼怪事都有,迷魂陣、鬼打牆,都是跑江湖的常談。但今天要說的這個故事,比那些都邪乎,它關乎一夥亡命之徒,和一場怎麼也走不出去的大霧。
故事的主角,是個叫“過山風”的漢子。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盜匪的總瓢把子。這夥人不多不少,正好七個,個個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好手,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為首的過山風,三十來歲,一雙鷹眼透著精光,使一柄寒光閃閃的鬼頭刀,在道上闖出了不小的名頭。他手下有智多星“吳算盤”,輕功了得的“草上飛”,還有一對力大無窮的兄弟“熊氏雙雄”,另外兩個是使槍的好手,一個叫“出洞蛟”,一個叫“浪裡白條”。最後一個是新入夥的年輕人,叫“小李子”,手底下乾淨利落,就是膽子還嫩了點。
這年秋天,他們盯上了一票大買賣。長安城裡最大的綢緞莊“四海通”的東家,要給遠在成都的親家送一批嫁妝。這嫁妝裡不光有金銀珠寶,最紮眼的,是一塊據說能保平安的“千年暖玉”。押鏢的,是名震關中的“威遠鏢局”總鏢頭,“鐵臂”周通。周通武功高強,為人正直,想從他手裡劫鏢,無異於虎口拔牙。
但過山風這夥人,圖的就是這個險。他們花了半個月時間摸清了鏢隊的路線,算準了他們必經秦嶺深處的一處叫“野狼坳”的險地。那裡地勢複雜,林木茂密,是打埋伏的絕佳場所。
那天下午,日頭偏西,鏢隊浩浩蕩蕩地進了野狼坳。周通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中間,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他總覺得今天山裡的風有點不對勁,涼颼颼的,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腥氣。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周通沉聲喝道。
話音未落,隻聽“嗖嗖嗖”幾聲破空響,箭矢如雨點般從兩側山坡上射下。幾個鏢師應聲倒地,鏢隊頓時大亂。
“螻蟻,拿命來!”過山風一聲暴喝,手持鬼頭刀,如猛虎下山般衝了出來。他身後,六名弟兄各亮兵刃,如狼入羊群,瞬間就將鏢隊衝得七零八落。
周通勃然大怒,拍馬迎上,一杆長槍使得是風雨不透。“過山風!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毀我鏢局!”
“周總鏢頭,彆廢話!”過山風刀法狠辣,招招致命,“道上混,講究的是個‘財’字!今天這鏢,我們收下了!”
兩人鬥在一處,槍來刀往,火星四濺。一邊是威震武林的鐵臂周通,一邊是亡命徒頭子過山風,正是棋逢對手。但過山風這邊都是高手,熊氏雙雄纏住了幾個厲害的鏢師,吳算盤在遠處用彈弓指東打西,草上飛則像鬼魅一樣,專挑下三路下手。
周通畢竟雙拳難敵八手,一個分神,被過山風一刀砍中馬腿。戰馬悲鳴一聲,將他掀翻在地。過山風哪會放過這機會,鬼頭刀直劈麵門。周通就地一滾,躲開要害,左臂卻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速戰速決!”吳算盤喊道。
盜匪們一聽,下手更黑了。片刻之後,鏢師們倒下一大片,周通也渾身是血,被熊氏兄弟死死按住。
過山風一腳踩在周通胸口,獰笑道:“周總鏢頭,對不住了。你的命,我暫時不取。把東西交出來,留你一條活路。”
周通麵如死灰,知道大勢已去,慘然一笑:“東西都在箱子裡,你們拿去吧。隻求你們……放過我那些兄弟。”
過山風不屑地哼了一聲,揮手道:“搜!”
弟兄們七手八腳地撬開鏢箱,金銀珠寶頓時晃花了人眼。過山風一眼就看到了那塊“千年暖玉”,入手溫潤,果然是塊寶貝。他滿意地將玉揣進懷裡。
“撤!”他一聲令下,七個人帶著沉甸甸的贓物,如一陣風般消失在秦嶺的密林深處。
他們不敢走大路,專挑人跡罕至的羊腸小道。跑出幾十裡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身後並沒有追兵的跡象,眾人才鬆了口氣。
“大哥,這次可發了!”出洞蛟一邊喘氣一邊興奮地說。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出的主意!”吳算盤得意地搖著扇子,儘管山裡並不熱。
過山風心裡也高興,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安。回頭看了一眼,野狼坳的方向已經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是太多心了。
他們繼續往山裡走,打算繞到另一頭再出山。可走著走著,天色不對勁了。剛才還隻是黃昏,轉眼間,山裡就起了霧。起初隻是淡淡的幾縷,像輕紗一樣掛在樹梢。可沒過多久,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白,很快就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
“他娘的,怎麼起這麼大的霧?”浪裡白條罵罵咧咧。
“秦嶺裡天氣多變,正常。”吳算盤嘴上這麼說,但也皺起了眉頭,“大家跟緊點,彆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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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人湊在一起,幾乎是手拉著手往前挪。腳下的路也變得濕滑泥濘,周圍的樹木在濃霧裡影影綽綽,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怪。安靜,太安靜了,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了,隻有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這霧邪門得很,好像有重量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更可怕的是,他們發現自己迷路了。明明是直線往前走,可繞了半天,感覺還在原地打轉。
“大哥,不對勁!”草上飛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霧……好像在跟著我們走。”
“閉嘴!”過山風嗬斥道,但他的心也懸了起來。他跑遍大江南北,從沒見過這麼詭異的霧。
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從濃霧深處傳了過來。
“嗚……嗚嗚……”
那聲音,像是個小孩子在哭。哭聲淒慘,斷斷續續,在這死寂的山林裡,聽得人頭皮發麻。
“什麼聲音?”小李子嚇得臉色發白。
“管他什麼聲音,彆理它,繼續走!”過山風強作鎮定,但握著刀的手心已經全是汗。
他們加快了腳步,想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可那哭聲卻像長了腳,一直跟著他們,時遠時近,仿佛就在耳邊。哭聲裡充滿了委屈和絕望,讓人聽了心裡發酸,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大哥,”吳算盤壓低了聲音,“這哭聲……有點不對勁。荒山野嶺,哪來的孩子?會不會是……山魈鬼怪?”
“你這智多星也信這個?”過山風嘴硬,但腳步已經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哭聲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就在他們左前方不遠的地方。
“嗚……娘親……我要娘親……”
一個稚嫩的童聲,帶著哭腔,聽得人心都碎了。
七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麵麵相覷。濃霧中,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都能感受到對方眼中的恐懼和猶豫。
“大哥,要不……去看看?”熊大甕聲甕氣地說,“萬一真是個孩子,被困在這山裡,不救會遭天譴的。”
“救?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劫鏢的盜匪!”過山風低吼道,“彆多管閒事,走!”
可他話雖這麼說,腳卻像生了根一樣,挪不動步。那哭聲太有魔力了,像一隻無形的手,揪著他們的心。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人,手上沾滿了血腥,但內心深處,或許還殘留著一絲未泯滅的人性。
“大哥,我就看一眼。”草上飛說著,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朝著哭聲的方向摸了過去。
其他人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過山風想阻止,但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話來,也隻好提著刀跟在最後。
他們撥開擋路的灌木,深一腳淺一腳地循著哭聲走去。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霧氣似乎稀薄了一些。他們隱約看到,前方好像是一片開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