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牛山依舊靜默地矗立在晨曦中,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孫三知道,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煩。
回到家,孫三就病倒了。他不是頭疼腦熱,而是心裡發虛,整日裡心神不寧。他把自己關在屋裡,不敢出門,更不敢在晚上熄燈。隻要一閉上眼,那雙幽深空洞的眼睛,和那個冰冷空靈的聲音,就會在他腦海裡盤旋。
富商派人來問過幾次,都被他以“墓中機關重重,受了點傷,需時日調養”為由搪塞過去了。那五百兩銀子的誘惑,如今在他看來,遠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
然而,他躲得過白天,卻躲不過黑夜。
從逃出古墓的第七天晚上開始,他開始做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陰森森的墓室。沒有火光,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靜靜地盯著他。女鬼晚晴穿著那身華貴的宮裝,就站在他麵前,一言不發。她的身上,散發著和墓中一樣的、混合著陳舊與異香的氣息。
“你……你彆找我……”孫三在夢裡掙紮,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
晚晴緩緩抬起手,那保養得宜的手指,輕輕點向他的額頭。“我的安寧,被你毀了……你,拿什麼來還?”
她的手指冰冷刺骨,一碰到孫三的額頭,孫三就感覺自己的魂魄仿佛要被抽離身體。他猛地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被子都已濕透。
這樣的夢,一連持續了好幾天。孫三一天比一天憔悴,眼窩深陷,兩頰凹陷,原本精瘦的身子,現在隻剩下一把骨頭。他請了大夫,開了許多安神補氣的方子,喝下去卻如同泥牛入海,一點用都沒有。
他知道,這不是病,是“鬼纏身”。
他開始求神拜佛,把城裡的廟宇跑了個遍,香火錢捐了不少,可晚晚晴的夢依舊如期而至。在夢裡,她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她不再隻是盯著他,而是開始向他訴說自己的身世。
原來,她是當朝一位藩王的獨生女,自幼體弱多病,十六歲那年便香消玉殞。老藩王悲痛欲絕,便以公主之禮為她修建了這座豪華的陵墓,並將她生前最喜愛的珠寶首飾全部陪葬。可她沒想到,下葬之後,陵墓的機關被徹底封死,她的魂魄也被永遠地困在了這方寸之地,百年不得超生。
“我好冷……好孤獨……”夢裡的晚晴,聲音裡帶著哭腔,“你既然闖了進來,就要留下來陪我。”
孫三嚇得魂不附體,在夢裡拚命搖頭,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她走去。
他開始出現幻覺。白天,他總覺得有一個穿著古裝的女人影子跟在他身後;喝水時,能看到水麵倒映出一張慘白的臉;夜裡,總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就在他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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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徹底崩潰了。他把那晚從墓裡拿出來的幾件小玩意兒全部扔進了河裡,又湊了些錢,請了道士來家裡做法。道士在屋裡折騰了半天,畫符念咒,最後卻搖著頭說:“施主,你惹上的不是尋常孤魂,她與你已結下因果,怨氣太深,貧道……無能為力啊。”
道士一走,孫三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那天晚上,他又夢見了晚晴。這一次,她的樣子變得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她眼中流動的哀傷。她沒有再靠近他,隻是遠遠地站著,輕聲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要纏著你?”
孫三已經沒有力氣回答,隻是絕望地看著她。
“我並非要索你性命。”晚晴的聲音裡,竟有了一絲溫情,“我隻是……太寂寞了。我想讓你知道,被困在黑暗裡,永無止境,是何等滋味。你毀了我最後的安寧,我便要讓你也嘗嘗這永無寧日的痛苦。”
說完,她的身影漸漸變淡,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
孫三從夢中醒來,天已大亮。他忽然覺得,心裡那塊壓了許久的石頭,好像輕了一些。他甚至有了一種荒唐的念頭:她是不是……放過我了?
他掙紮著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陽光照在他臉上,暖洋洋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
然而,他錯了。
那不是放過,而是最後的告彆。
當天夜裡,晚晴沒有再入他的夢。孫三睡得格外安穩,這是他一個多月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第二天,鄰居見他一整天都沒出門,覺得奇怪,便推門進去看看。隻見孫三穿戴得整整齊齊,安詳地躺在床上,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鄰居上前一探,鼻息早已全無,身體都涼了。
孫三,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官府來人驗屍,查不出任何死因,隻得定為“暴病而亡”。他盜掘古墓的事,也隨著他的死,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
隻是,在臥牛山下的村子裡,開始流傳起一個故事。說是在那座古墓裡,住著一個美麗的女鬼,她不害人,隻是太寂寞。如果有誰不小心闖進了她的家,她就會邀請他,永遠地留下來,陪她一起看那沒有儘頭的黑暗。
而孫三,就是那個被邀請的客人。他用一條性命,償還了那份驚擾了長眠安寧的債。從此,保定府的盜墓賊們,再也沒人敢去碰臥牛山的那座古墓,生怕自己也成了下一個,被幽魂邀請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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