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筆鋒一轉,墨色由濃轉淡,皴擦勾染,一片連綿的山脈便在紙上鋪展開來。
那股磅礴大氣的勢,仿佛要破紙而出,壓得人喘不過氣。
孫寶國瞳孔驟然一縮。
這一筆……好霸道的氣!
“韻者,隱跡立形,備儀不俗。”
陳宇的聲音繼續響起,他換了一支小筆,在山腳處輕輕點染。
“韻,是風骨,是格調。畫山石,不能隻見山石,要見其‘骨’。畫雲水,不能隻見雲水,要見其‘魂’。筆墨之跡雖隱,其形態風儀卻呼之欲出。”
幾筆淡墨,一汪清泉自山間流淌而下,雲霧在山腰繚繞,明明隻是幾道墨痕,眾人卻仿佛聽到了潺潺水聲,感受到了山間的清冷霧氣。
不俗!當真不俗!
孫寶國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思者,刪拔大要,凝想形物。”
“景者,製度時因,搜妙創真。”
陳宇一邊畫,一邊講解。
他的筆下,遠景與近景層層遞進,主峰巍峨,輔峰簇擁,繁雜的景物被他巧妙地刪減、提煉,隻留下最核心、最能體現意境的部分。
一棵孤鬆立於懸崖之巔,明明隻是畫,卻透著一股不屈的生命力。
孫寶國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地一聲。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筆法記》裡的這些話,他倒背如流,研究了一輩子,卻始終停留在文字的揣摩上,從未想過,可以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地對應到作畫的每一個步驟裡!
這不是技巧,這是“道”!
是將玄妙的哲學思想,化為可以實踐的方法論!
“筆者,雖依法則,運轉變通,不質不形,如飛如動。”
“墨者,高低暈淡,品物淺深,文彩自然,似非因筆。”
陳宇最後幾筆落下,為遠山添上一抹極淡的墨色,又以焦墨點苔,整幅畫瞬間活了過來。
濃、淡、乾、濕、焦,墨分五彩,在他筆下運用到了極致。
那墨色仿佛不是筆畫上去的,而是從紙上自己生長出來的一般,自然天成。
當陳宇放下畫筆,一幅氣勢磅礴、意境深遠的《山居圖》便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整個教室,包括直播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幅畫所蘊含的強大氣場所震懾。
“噗通。”
孫寶國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懂了。
他徹底看懂了!
幾十年的困惑,幾十年的瓶頸,在這一刻,在這幅畫前,豁然開朗!
他看向陳宇的眼神,變了。
這不是什麼嘩眾取寵的毛頭小子。
這是真正的大宗師!是能為國畫開辟新道路的領航人!
自己……真是個老眼昏花的蠢貨!
孫寶國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講座即將結束時,陳宇卻忽然話鋒一轉,平靜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氣、韻、思、景、筆、墨,此六要,乃是登山之徑。”
“但,這並非山之頂峰。”
“於此六要之上,還有更重要的一重境界。”
什麼?!
還有?!
整個教室瞬間炸開了鍋!
年輕的畫師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把“六要”講得如此透徹,已經是神乎其技了,在這之上,竟然還有更高深的境界?
那會是什麼?
孫寶國的腦子嗡嗡作響,他感覺自己剛剛被打開的世界觀,又一次受到了劇烈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