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坦深吸一口氣,臉上掙紮之色儘去,化為一片決然。
他沒有起身,反而對著嚴星楚,再次重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昂首朗聲道:
“嚴帥!您豈能置我謝坦於不孝之地!自古忠孝難兩全,然父命如山,豈容違逆!家父遺命在此,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謝坦若因一己私念,貪戀權位,罔顧父親臨終囑托,將來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有何顏麵去見九泉之下的父親,又如何麵對白袍軍萬千信任於我的將士!”
他的聲音慷慨激昂,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回蕩在整個大堂。
“更何況!”他目光掃過程乾和唐燁,見二人雖麵露複雜,卻並無明顯反對之色,心下稍安,繼續道,“嚴帥領導下的鷹揚軍戰力強盛,紀律嚴明,我白袍軍上下,對鷹揚軍心服口服!歸附於您,並非屈辱,乃是順應天意人心,為我白袍軍尋得最佳歸宿!”
說著,他再次看向嚴星楚,目光灼灼:“因此,並非嚴帥受之有愧,而是我謝坦及白袍軍,懇請嚴帥,念在家父一片苦心,念在我全軍將士赤誠之心,應允所請,接納我等!自此之後,白袍軍番號可消,我等願為鷹揚軍前驅,供嚴帥驅策,刀山火海,絕無二話!若違此誓,天人共戮!”
謝坦這番話,擲地有聲,不僅表明了遵循父命的決心,更表達了對鷹揚軍和嚴星楚個人的認可與效忠,將歸附的姿態放得極低,誠意十足。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嚴星楚,等待著他的最終決斷。
大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嚴星楚看著跪在麵前、神情決絕的謝坦,又目光掃過程乾、唐燁等白袍軍將領,見他們雖神色複雜,卻無人出聲反對,心知此事已得白袍軍核心層默認,謝坦並非獨斷專行。
他臉上露出動容之色,快步上前,雙手用力將謝坦扶起,重重歎了口氣:“也罷!既然安侯遺命如山,謝帥及白袍軍眾兄弟又如此信重,星楚若再推辭,便是不仁不義,更是辜負了安侯在天之靈!”
他轉過身,麵對大堂內外所有將領,聲音陡然提高,充滿了威嚴與力量:“好!今日,我嚴星楚,便以鷹揚軍大帥、黑劍可汗之名,應謝坦將軍所請,接納白袍軍全體將士,並入我鷹揚軍!”
“自即日起,原白袍軍、火牛軍各部,依我鷹揚軍製進行整編!具體整編方案,由周興禮、邵經、段淵會同謝坦、程乾、唐燁諸位將軍共同擬定,報我核準!”
“謝帥!”嚴星楚目光炯炯地看向謝坦。
“末將在!”謝坦立刻躬身抱拳,已然以部下自居。
“任命你為鷹揚軍征南將軍,暫統原白袍軍整編事宜,並負責塗州、紅印城等原白袍軍防區軍政事務!”
“末將謝坦,領命!必不負大帥信重!”謝坦大聲應諾。
“程乾將軍、唐燁將軍,皆授鷹揚軍指揮同知之職,輔佐謝坦將軍完成整編!”
程乾、唐燁亦出列躬身:“末將領命!”
“至於諸位將軍及原白袍軍所有將士,”嚴星楚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原白袍軍將領的臉,語氣沉緩而有力,“皆是我鷹揚軍手足兄弟!一應待遇、功賞,與我鷹揚軍舊部等同,絕無二致!望諸位與鷹揚軍原有將士,精誠團結,同心同德,共襄大業!”
“謹遵大帥之命!”這一次,是鷹揚軍與原白袍軍所有將領,異口同聲的回應!
聲音彙聚在一起,震得大堂梁柱似乎都微微作響。
這一刻,標誌著雄踞一方的白袍軍正式成為曆史,其力量完全融入了蒸蒸日上的鷹揚軍體係之中。
鷹揚軍的實力,瞬間暴漲,其兵鋒和影響力,將覆蓋更廣闊的區域,為接下來與偽周、乃至與其他勢力的角逐,奠定了更為雄厚的基礎。
嚴星楚看著眼前濟濟一堂的文武班底,心中豪情萬丈。
他知道,腳下的路還很長,偽周未滅,東牟未平,西夏態度不明,未來的挑戰依舊嚴峻。但擁有了白袍軍這股生力軍的加入,他更有信心去麵對一切狂風暴雨。
“傳令下去,”嚴星楚沉聲道,“大宴三日,犒賞三軍!慶賀井口關、盛興堡大捷,暨……歡迎白袍軍兄弟,加入我鷹揚軍大家庭!”
白袍軍整體並入鷹揚軍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湖麵,激起了滔天巨浪,其引發的震動,絲毫不亞於當年東夏夏明澄政權的覆滅。
這不僅僅是簡單的勢力吞並,而是整個大陸格局的徹底重塑。
所有人都清醒地認識到,一個龐大勢力已經崛起,鷹揚軍正式成為了大陸無可爭議的第一強權。
反應最快的,是鷹揚軍目前最緊密的兩位盟友——天狼軍和廣靖軍。
幾乎在消息確認後的第一時間,天狼軍主帥趙南風和老將王之興,以及廣靖軍的陳近之、陳經天父子在商議後,便分彆派出了快馬信使,帶著措辭嚴謹的賀信抵達了歸寧城。
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核心都是“熱烈祝賀鷹揚軍曆經血戰,成功攻克偽周兩大戰略要地——盛興堡與井口關!此乃討逆大業之裡程碑,我等盟友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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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極力讚揚了鷹揚軍的武勇和嚴星楚的指揮,並鄭重承諾,在接下來的對偽周戰爭中,兩軍必將恪守盟友職責,繼續與鷹揚軍並肩作戰,直至徹底鏟除偽周逆賊。
然而,這兩封精心打磨的賀信,卻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了“白袍軍並入鷹揚軍”這一最核心、最敏感的話題。
趙南風和陳經天都是明白人,此時若在官方文書中提及此事,無論是表示“祝賀”還是表達“關切”,都可能被正在整合的內部勢力過度解讀,甚至引起原白袍軍將士的反感,給嚴星楚的整合工作平添麻煩。
這種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最高級彆的政治智慧和善意。
與天狼、廣靖兩軍的審慎沉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西夏太後吳硯卿在深宮之中的雷霆震怒。
“蠢豬!眼瞎的蠢貨!”價值連城的玉瓷花瓶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吳硯卿保養得宜的臉上因憤怒而扭曲,再無半分太後的雍容,“他謝至安英雄一世,怎麼生了這麼個蠢笨如豬的兒子!我大夏才是天下正統,他白袍軍不來投奔明主,反而去投靠嚴星楚那個偽善的暴發戶!他眼睛是長到屁股上了嗎!”
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們嚇得噤若寒蟬,匍匐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吳硯卿的罵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充滿了被輕視的羞辱感和對局勢失控的恐懼。
鷹揚軍本就勢大,如今再得白袍軍全力投效,其實力已遠遠將西夏拋在身後,這讓她如何不驚,如何不怒!
相比於西夏的激烈反應,雄踞西南的自治同盟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沉默。
同盟官方層麵,沒有發出任何隻言片語,仿佛大陸東南發生的這場巨變與他們毫無關係。
但這沉默之下,並非毫無波瀾。
兩天後,兩封來自西南的私人信件,幾乎同時擺在了嚴星楚的案頭。
一封來自獅威軍的梁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