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寧精心布置的陷阱瞬間爆發。
立足點坍塌,繩索被割斷,毒箭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射來。
土司兵們雖然身手矯健,但在如此密集陰毒的陷阱下,依然損失慘重,不斷有人慘叫著跌落崖下,或被毒箭射中,瞬間斃命。
“散開!找掩蔽!”貢雪咬牙切齒,揮刀格開一支冷箭,肩頭卻被一塊滾石擦過,火辣辣地疼。她心中又驚又怒,沒想到石寧的布置如此狠辣周密。
崖下的黃衛聽到上方傳來的混亂和慘叫,臉色一沉,毫不猶豫:“第二預備梯隊,上!弓箭手掩護!壓製兩側弩手!”
早已待命的第二預備梯隊兩千生力軍立刻開始攀爬,同時陣中的弓箭手向著疑似埋伏點拋射箭矢,試圖壓製對方火力。
崖上的戰鬥極其慘烈。
貢雪部很快損失過半,才勉強在崖頂站穩腳跟,後續部隊的加入,終於穩住了陣腳。
地形狹窄,土司兵們悍勇無比的個人武藝和靈活的小隊配合發揮了巨大作用。
他們用彎刀、短弓、甚至吹箭,與裝備精良的周軍展開殘酷的巷戰,每一步都踏著鮮血。
貢雪一柄腰刀舞得潑水不進,接連砍翻兩名周軍校尉,渾身浴血,卻越戰越勇,不斷向前突擊,目標直指那沉重的關門絞盤。
然而,周軍的抵抗異常頑強,他們深知關門一失意味著什麼。援兵不斷湧來,土司兵的推進速度慢了下來,傷亡開始增加。
“千戶!右翼壓力太大,兄弟們快頂不住了!”一名渾身是血的土司兵頭目衝到貢雪身邊喊道。
貢雪咬牙,看著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邊的關門,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頂不住也要頂!跟我……”
“貢千戶!”一個沉穩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隻見黃衛不知何時,竟也親自攀上關牆,帶著一隊鷹揚軍精銳加入了戰團。
他指揮著帶來的生力軍,迅速鞏固了土司兵搖搖欲墜的防線,用嚴整的陣型和精準的弓箭,遏製住了周軍的反撲。
貢雪看著黃衛冷靜指揮的側臉,以及他帶來援軍後瞬間穩定的戰線,心中那股不服氣的火苗,第一次被一種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她哼了一聲,配合著黃衛的調度,繼續向前絞殺。
就在這時,混戰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支周軍的冷箭,悄無聲息地射向了正在指揮作戰的黃衛後心!
“小心!”一直留意著黃衛方向的貢雪,眼角餘光瞥見寒光,想也沒想,合身撲上!
“噗!”
箭矢深深紮入了貢雪的肩胛,她悶哼一聲,踉蹌幾步,被黃衛一把扶住。
黃衛看著貢雪瞬間蒼白的臉和肩頭迅速暈開的血跡,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終於出現了劇烈的震動。
“貢雪!”他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死不了……”貢雪咬著牙,想推開他,卻因劇痛和失血而一陣眩暈。
黃衛急忙招呼軍醫。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隨著段源率領的大批鷹揚軍生力軍從關東麵徹底突破時。
關樓之內,石寧看著外麵天崩地裂般的炮火和搖搖欲墜的防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如釋重負和決絕。
他早已下令親信集結最精銳的五千騎兵,備足了十日乾糧。
他等的就是這全麵總攻、混亂不堪的時刻!
“傳令下去,各部死守!違令者斬!”他對著傳令兵厲聲喝道,做出誓與關牆共存亡的姿態。
然而,就在命令下達後不久,他帶著五千精銳騎兵,悄然下了關牆,利用對關內密道的熟悉,在鷹揚軍尚未完全合圍的西南角,突然打開一道暗門,如同利劍出鞘,迅猛突圍而出!
他根本沒打算死守。
之前的頑強抵抗,一是為了消耗鷹揚軍,二是為了麻痹周邁,讓他以為自己仍在儘力。此刻趁亂逃走,既能保全實力,又能將戰敗的責任推給“敵軍火力過於凶猛”和“各部守軍不力”。
石寧的突然突圍,出乎了部分鷹揚軍將領的預料,但也在其高速機動下,一時未能有效攔截,竟被他成功衝破封鎖線,向著南方遠遁而去。
主將逃跑的消息很快在關內傳開,本就瀕臨崩潰的守軍徹底失去了鬥誌,紛紛棄械投降。
井口關,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尤其是貢雪部土司兵損失過半)後,終於被鮮血染紅,插上了鷹揚軍的戰旗。
關內殘敵肅清,捷報飛傳各方。
幾乎在同一時間,盛興堡外。
段淵收到了井口關的捷報,他冷笑一聲,對烏尼道:“是時候給這頭困獸最後一擊了。”
他命令所有飛騎炮,對準了盛興堡內幾處早已偵測清楚的疑似指揮所和水源區域,進行了長達半個時辰的毀滅性炮擊。
炮擊之後,他並未立刻發動總攻,而是派弓箭手將大量寫有“井口關已破,石寧敗逃”的箭書射入堡內。
起初,守軍還將信將疑,但當段淵帶了幾個邵經派人送到的幾個井口關千戶級的戰俘後,這幾人一露麵,堡內最後一點抵抗意誌終於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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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興堡主將長歎一聲,在段淵承諾保障生命財產安全後,開城投降。
兩處關鍵戰略要地,在同一天相繼塵埃落定。
井口關內,硝煙未散。
傷兵營中,貢雪臉色蒼白地靠在榻上,肩頭的傷口已被重新包紮。黃衛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她,眼神複雜。
他帶來的金瘡藥放在一旁。
“看什麼看…”貢雪聲音虛弱,卻依舊帶著倔強,“要不是…你這後備隊…上來得還算及時…我…”
“損失了一半多弟兄…是我低估了石寧。”黃衛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責,“你…做得很好。”
貢雪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彆過頭去,鼻尖有些發酸,為了那些戰死的同袍,也為了這難得的認可。
黃衛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轉身去處理軍務了。
謝坦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感慨萬千。
他走到關牆最高處,望著下方正在打掃戰場、井然有序的聯軍。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中鄭重地取出一封略有磨損的信函。
那是父親謝至安,在意識尚存時,用儘最後力氣寫下的絕筆,並嚴令隻能在井口關被攻破後公開。
嚴星楚在歸寧城接到捷報後,並未沉浸在喜悅中太久。
他深知,仗打完了,但事情遠未結束。
他立刻做出決定,親自前往井口關前線。
此行目的有三:一是慰問曆經血戰、功勳卓著的將士們;二是隆重祭奠在此戰中犧牲的崔平,以及眾多鷹揚軍英靈;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新任白袍軍主帥謝坦就在井口關。
白袍軍經此重創,又值主帥更迭,雙方盟友關係正處於一個微妙而關鍵的時刻,他必須親自前往,與謝坦深入溝通,穩定並深化同盟。因此,他帶上了大行人司的周興禮同行。
數日後,嚴星楚的儀仗抵達了尚彌漫著硝煙與血腥氣的井口關。
關牆上下,破損處正在加緊修複,但那些巨大的炮擊坑窪和焦黑的戰鬥痕跡,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