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也走了過來,默默地站在媽媽身邊。他比妹妹懂得多一些,小臉上帶著超越年齡的凝重。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還在抽噎的弟弟的背,動作有些笨拙,卻充滿了保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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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很厲害。”念初小聲地,像是對弟弟妹妹說,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他會修好的。”他後頸的春藤印記,在低垂的目光中,似乎也流露出一種守護的堅定。
沈星晚看著圍攏在身邊的三個孩子,像三株在風雨中本能地尋求主心骨的小苗。她將他們更緊地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和心跳告訴他們:彆怕,爸爸的戰場在前方,而媽媽的懷抱,就是此刻最堅固的堡壘。屋外,屬於顧言的世界可能正經曆著驚濤駭浪,但屋內,這一方小小的燈火,必須守住它的安寧與暖意。
夜色,如同飽蘸了墨汁的絲絨,無聲地覆蓋了顧氏老洋房。庭院裡的銀杏樹影在月光下婆娑,白日裡新埋下的“時光星核”之地,靜謐無聲。客廳裡隻留了一盞光線柔和的落地燈,像一個溫暖的繭,將沙發區域溫柔包裹。
孩子們終於抵抗不住生物鐘的召喚,在沈星晚耐心的故事聲和輕柔的拍撫中沉沉睡去。念辰蜷縮在嬰兒床裡,小拳頭鬆鬆地握著,長睫毛在眼下投出安恬的陰影。念星抱著她那隻軟乎乎的兔子玩偶,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在沈星晚身側睡得香甜。念初則躺在長沙發上,身上蓋著薄毯,呼吸均勻悠長,睡前還堅持要放在枕邊的小木盒“星圖基地”安靜地陪著他。
沈星晚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背靠著沙發底座。速寫本攤開在膝頭,她卻許久沒有落筆。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頁的邊緣,仿佛在等待某種穿透黑夜的感應。時間被拉得很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帶著沉甸甸的牽掛。廚房裡保溫著的飯菜,早已失去了騰騰的熱氣。她起身,腳步放得極輕,走到廚房。沒有開大燈,隻借著客廳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擰開燃氣灶,幽藍的火苗安靜地舔舐著壺底。她往玻璃杯裡倒了些溫熱的牛奶,看著白色的液體在杯中漾開細微的漣漪。
寂靜中,玄關處終於傳來極其輕微的鑰匙轉動聲。
沈星晚幾乎是立刻抬起頭,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又鬆開。她放下牛奶杯,快步但無聲地走向玄關。
門開了。顧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被門廊昏暗的光線勾勒出輪廓。他像是剛從另一個世界跋涉歸來,帶著一身揮之不去的消毒水氣味和濃重的、幾乎凝成實質的疲憊。那件挺括的白大褂早已不見,身上是深色的手術服便裝,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點裡麵的深色襯衣。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幾縷碎發垂在汗濕的額前。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倦容,眼下的陰影深重,嘴唇緊抿著,透出一種長時間精神高度集中後的虛脫感。他反手輕輕帶上門,動作帶著一種脫力般的滯澀,仿佛連關門的力氣都要用儘。
看到迎上來的沈星晚,他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才極其緩慢地鬆弛了一分。沒有言語,隻是將脫下的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然後,幾乎是踉蹌地向前一步,伸出手臂,帶著一種近乎尋求救贖的力量,將她緊緊地、深深地擁入懷中。
沈星晚被他抱得一個趔趄,隨即穩穩地回抱住他。他身體的重量很大一部分壓在她身上,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裡沉重而略顯急促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細微的顫抖,還有那浸透了手術服的、冰涼又黏膩的汗水。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粗重。
“結束了?”沈星晚的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手臂在他寬闊卻此刻顯得無比沉重的背上輕輕拍撫。
“嗯。”顧言的聲音悶悶地從她頸窩傳來,沙啞得厲害,像砂紙磨過,“…撐過來了。暫時。”短短幾個字,耗儘了他最後一絲力氣。隻有沈星晚能聽出那“暫時”二字背後,是怎樣的驚心動魄與力挽狂瀾。她沒有再問,隻是更緊地擁抱著他,用自己的體溫和無聲的接納,去熨帖他冰冷疲憊的身軀,去承接他卸下重擔後幾乎要崩潰的脆弱。
許久,顧言才緩緩抬起頭,眼底的血絲在玄關昏暗的光線下更加明顯,但那份沉重的、幾乎要將他壓垮的窒息感,在妻子的懷抱裡似乎消散了一些。他鬆開她,腳步有些虛浮地走進客廳,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沙發區域。看到三個孩子安然沉睡的模樣,看到那盞為他們守候的溫暖落地燈,他眼底最後一絲緊繃終於徹底化開,被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所取代。這平凡的畫麵,此刻是比任何強心劑都更有效的慰藉。
他疲憊地走向廚房島台,拉開一把高腳椅,幾乎是跌坐下去,手肘撐在冰涼的台麵上,手指用力按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沈星晚跟進來,默默地將那杯一直溫著的牛奶推到他手邊。顧言沒有立刻喝,隻是看著那嫋嫋升起的、幾乎看不見的熱氣,眼神有些失焦。
沈星晚沒有催促,也沒有離開。她安靜地站在他身側,拿起島台上放著的、她之前倒的那杯已經涼透的牛奶,自己小口地喝了起來。廚房裡隻剩下她細微的吞咽聲,和顧言粗重而漸漸平複的呼吸聲。這份沉默並不尷尬,反而像一片寧靜的港灣,包容著一切驚濤駭浪後的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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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嗎?”沈星晚放下空杯,輕聲問,“飯菜溫著,給你下碗麵?”
顧言這才仿佛被她的聲音拉回現實。他側過頭,看向她。燈光下,她的臉龐帶著同樣未曾好好休息的倦意,眼神卻依舊溫潤平和,像月光下靜謐的湖麵。他搖了搖頭,動作遲緩而沉重:“沒胃口…就想坐會兒。”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深深的、幾乎要將她刻入骨血的凝視。片刻,他像是耗儘了支撐的力氣,緩緩地、試探地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了沈星晚的腰側。這是一個完全卸下防備、尋求支撐和慰藉的姿態。沈星晚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她沒有動,隻是抬起手,指尖帶著無儘的溫柔,輕輕穿過他汗濕的、有些紮手的短發,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堅定地梳理著。指尖偶爾劃過他緊繃的頭皮,感受到那下麵洶湧的疲憊浪潮。
時間在靜默的依偎和無聲的撫慰中悄然流逝。廚房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而窗內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隻有灶上保溫燈發出一點微弱的光暈,和兩人之間流淌的、無需言語的暖流。不知過了多久,沈星晚感到腰側抵著的重量似乎沉了一些,顧言的呼吸也變得更加綿長均勻。她低頭,發現他竟然維持著這個姿勢,抵著她,沉沉地睡了過去。他緊蹙的眉頭在睡夢中仍未完全舒展,但那份尖銳的疲憊感,終於被深沉的睡意暫時覆蓋。
沈星晚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又帶著細細密密的疼。她保持著姿勢,一動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他。目光落在他沉睡的側臉上,那些深刻的疲憊線條,此刻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心安——他回來了,他平安地回來了,回到了他們溫暖的、為他亮著燈的港灣。
她微微側頭,視線穿過廚房的門框,投向客廳深處。落地燈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沙發,念星抱著兔子玩偶,念初枕邊的小木盒反射著微光,嬰兒床裡念辰的小胸脯規律地起伏。一切都靜謐安好。
這塵世喧囂,風波不止。總有人要披星戴月,去搏擊風浪,去修補破碎的生命。而家,就是那盞無論多晚、無論風暴多大,都始終為他亮著的燈。燈下,有熟睡的孩子,有溫熱的牛奶,有她默默伸出的、承接他所有疲憊與脆弱的手。燈火雖微,暖意融融,足以抵禦世間所有寒涼。
這,便是人間煙火裡,最珍貴的“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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