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沈星晚的心瞬間揪緊!
然而,他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朝著她,極其緩慢地、伸出了一隻手。
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彎曲。那是一隻邀請的手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星晚完全愣住了,茫然地看著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沉靜的臉,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是讓她把這裡弄乾淨?還是……要把她拉起來訓斥?
在她茫然無措的注視下,顧言見她沒有反應,那隻伸出的手便向前探了少許,目標明確地、輕輕握住了她那隻沾滿木屑和泥土的、懸在半空的手腕。
他的掌心溫熱乾燥,帶著薄繭的粗糲感,力道並不重,卻帶著一種沉穩的牽引力。
沈星晚如同被施了定身術,渾身僵硬,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腕,大腦一片空白。
顧言握著她的手腕,引導著她的手,越過了那座小小的“木屑山峰”,最終,停在了一旁——停在了那個放著幾片鮮翠薄荷葉的白瓷小碟上方。
然後,他鬆開了她的手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碟薄荷葉。
他的意思竟然是……讓她拿薄荷葉?
沈星晚徹底懵了。她呆呆地看看那碟薄荷葉,又看看顧言沉靜無波的臉,完全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轉折。他不是應該對那堆“垃圾”發表意見嗎?怎麼會是薄荷葉?
在她呆滯的目光中,顧言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對她的遲鈍有些不耐。他不再等待,自己伸出手,從碟子裡拈起一片最為飽滿、翠綠欲滴的薄荷葉。
然後,在沈星晚震驚的、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
他俯下身,將那片薄荷葉,極其精準地、輕輕地、放在了那座“木屑山峰”最高點——那片“彎月”木屑的尖端之上。
翠綠欲滴、散發著強烈清涼氣息的薄荷葉,如同一個充滿生命力的冠冕,又像是一麵突然豎起的綠色旗幟,驟然間,穩穩地矗立在了那粗糙的、由刀痕和碎屑構成的、沉默的褐色“山峰”之巔!
綠色與褐色。柔軟與粗糲。生機與破碎。清涼與沉寂。
兩種截然相反、甚至充滿衝突的質感與意象,就在他這輕輕一放之下,猝不及防地、卻又無比和諧地、聯結在了一起!
仿佛一道無聲的閃電劈開迷霧!
沈星晚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瞳孔驟然收縮!她死死地盯著那座瞬間被賦予了全新意義的“山峰”,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鬆開,巨大的震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頓悟感,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看懂了!他不僅看懂了,他還用一片薄荷葉,回應了她!
這不是斥責,不是否定,而是……一種她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沉默的、卻震耳欲聾的認可和……共鳴?
顧言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峰頂”的薄荷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然後,他轉回視線,深深地看了沈星晚一眼。
那一眼,極其深沉。裡麵沒有了之前的探究和訝異,也沒有了冰冷的專注和複雜的暗流,隻剩下一種純粹的、沉重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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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說:是的,我看見了。這就是我的回答。
然後,他什麼也沒再說。甚至沒有再看那座“山峰”第二眼,便轉過身,腳步沉穩地,再次走向通往後院的工具區。
這一次,他的背影不再冰冷疏離,反而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沉靜力量。
很快,後院再次傳來了那鏗鏘有力的、富有節奏的鑿擊聲!
“鏘!”“鏗!”
聲音比之前更加沉穩,更加堅定,仿佛蘊含著某種被徹底激發的、磅礴的力量感。
沈星晚卻依舊僵硬地蹲在原地,如同被雷擊中一般,一動不動。她的目光死死地鎖著花盆裡那座“山峰”,鎖著那片在陽光下傲然挺立、散發著清涼氣息的薄荷葉。
粗糙的木屑,尖銳的棱角,沉默的褐色,與他留下的冰冷刀痕……以及,那一片柔軟的、鮮翠的、生機勃勃的、帶著她最熟悉氣息的薄荷葉……
視覺與意念的強烈衝突和最終的和解,如同最洶湧的浪潮,反複衝擊著她的認知邊界。她忽然之間,好像模模糊糊地,觸碰到了一點這個沉默男人那深不見底的內心世界的一角——那片同時存在著劈砍的冷硬與薄荷的溫柔的、矛盾而統一的深海。
眼眶毫無預兆地一陣發熱。
她緩緩地伸出手,指尖極其輕微地、顫抖地,碰觸了一下那片柔軟的薄荷葉。
清涼的、柔韌的觸感。
與此同時,後院那充滿力量的鑿擊聲,一聲一聲,沉穩地傳來,如同敲打在她的心跳上。
她閉上眼,感受著指尖的清涼,耳中的鏗鏘,以及胸腔裡那洶湧的、無法命名的澎湃情緒。
那頓悟的瞬間,那被全然看見和回應的震撼,比任何直白的言語,都更加深刻地鑿入了她的心扉,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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