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隻覺得整個手臂都被震得發酸,但她依舊憑借著意誌力,穩穩地提供著支撐。她能清晰地看到榫頭正一點點、艱難地擠入榫眼,木料與木料之間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兩個巨人在沉默地角力。
汗水從她的額角滑落,她也顧不上擦。
顧言的敲擊精準而富有節奏,每一次落下都帶著強大的力量和控製力。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榫卯結合的部位,眼神銳利如鷹。
“咚!”“咚!”……
終於,在一次特彆沉重的敲擊之後,伴隨著一聲更加沉悶的“哢嗒”聲,兩塊巨大的木料猛地一震,榫頭徹底地、嚴絲合縫地嵌入了榫眼之中!
一種驚人的穩固感瞬間取代了之前的搖晃和沉重!
成功了!
沈星晚長長地、近乎虛脫地籲出一口氣,按住木料的手臂因為驟然放鬆而微微顫抖起來,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
顧言也放下了木槌。他伸出手,用力推了推結合處的木料,紋絲不動。他那張一貫沉靜的臉上,幾不可察地掠過一絲極淡的、滿意的神色。
然後,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沈星晚微微顫抖的手臂和泛紅的掌心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朝她伸出了手。
不是之前那種帶著牽引意味的握手,而是掌心向上,平攤在她麵前。
沈星晚愣了一下,茫然地看著他攤開的手掌,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把工具遞給他?還是……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顧言的視線下垂,落在她那雙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抖、掌心通紅的手上。
他的意思竟然是……要查看她的手?
沈星晚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想將手藏到身後。
顧言的目光再次抬起,沉靜地看向她的眼睛。那眼神裡沒有催促,沒有強迫,隻有一種平靜的、不容置疑的等待。
沈星晚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血液奔湧的聲音幾乎淹沒了庭院的寂靜。在他沉靜的目光注視下,她所有的羞赧和退縮都顯得蒼白無力。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自己那雙通紅而微顫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了他寬厚溫熱的掌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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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膚相貼。
他掌心的溫熱和薄繭的粗糲感,與她火辣刺痛、微微顫抖的掌心形成鮮明對比。
顧言的手很穩,托著她的手,仿佛托著兩片輕盈的羽毛。他的拇指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探查的力道,輕輕拂過她通紅的掌心和微微發白的手指關節。
那觸感帶著粗糲的溫柔,如同砂紙拂過最嬌嫩的木芯,激起一陣細密而戰栗的電流,從相貼的掌心瞬間竄遍她的全身!
沈星晚猛地咬住下唇,才抑製住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嗚咽。身體僵硬得像一塊木頭,隻能任由他托著自己的手,感受著他指腹那帶著療愈意味的、緩慢的撫觸。
他檢查得很仔細,仿佛在評估一件受損工具的程度。然後,他鬆開了手,轉身走向工具區旁邊的一個小水缸。
沈星晚如同被赦免般,飛快地收回了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仿佛這樣就能藏住掌心那滾燙的、殘留著他觸感的記憶。
顧言從水缸裡舀起半瓢清涼的井水,又拿過一塊乾淨的粗布浸濕、擰乾。然後,他走回她麵前,將冰涼的濕布遞給她。
沈星晚怔怔地接過濕布。冰涼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瞬間緩解了掌心的灼痛感。
“敷著。”他低沉地說了兩個字,聲音沒什麼起伏,卻帶著一種實在的關切。
然後,他便不再看她,轉身開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動作利落而安靜,仿佛剛才那短暫的觸碰和關切從未發生。
沈星晚握著冰涼的濕布,敷在火辣辣的掌心,呆呆地看著他沉默忙碌的背影。掌心那冰涼的舒適感,與之前那滾燙的觸感和沉重的震麻感交織在一起,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混雜著一種巨大的、不真實的恍惚感。
她參與了。她觸碰到了那沉重而冰冷的力量核心。她的手留下了付出的印記。而他,看見了。並且,用一種沉默而直接的方式,給予了回應。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將庭院染得一片暖融。那座剛剛完成初步榫卯結合的巨大木結構,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堅實的影子。
顧言收拾好工具,再次走到那結合在一起的木料前,用指節敲了敲榫卯結合的部位,發出沉悶堅實的聲響。他滿意地眯了一下眼,然後轉過身。
目光再次落在沈星晚身上。夕陽勾勒著他剛毅的側臉輪廓,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暖金色的光線下,似乎也柔和了些許。
他朝著她,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沒有言語。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
卻像是一個無聲的印章,鄭重地蓋在了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之上——從屋前那盆木屑與薄荷的“對話”,到後院這沉重榫卯間的“攜手”。
沈星晚握著濕布,站在原地,看著夕陽中他那沉默而清晰的點頭,看著那座由他們兩人之力初步結合的巨大木結構,掌心冰涼的濕意仿佛一路蔓延到了心底最深處。
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聯結感,在這無聲的夕陽裡,如同那嚴絲合縫的榫卯一般,悄然生成,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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