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肉眼難以察覺的凹陷,是之前木料本身自帶的一個極小孔洞,在打磨後顯露出來。
沈星晚的心一提。這是材質本身的問題,並非她的過失,但她還是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顧言沒有說什麼。他收回手指,轉身從工具架上拿過一個小瓷瓶,裡麵裝著一種深褐色的、類似膩子的膏狀物。他用一根細針挑取了一點點,指尖揉搓了幾下,然後極其精準地、一點點地將那點膏體填入了那個微小的孔洞之中。
他的動作輕巧得如同繡花,填充得恰到好處,沒有絲毫溢出。
然後,他再次拿起那張最細膩的拋光砂紙,隻對著那個填充點周圍極其有限的區域,進行了幾下精準而快速的打磨。
動作停下。
那個微小的瑕疵消失了。完美地融入了周圍光滑的平麵,再也找不到絲毫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沈星晚,目光沉靜,仿佛隻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星晚卻看得目瞪口呆!
她花費了整整一個上午,流了那麼多汗,用了那麼多砂紙,才達到的光滑,他卻隻用了一點點膏體和幾下精準的打磨,就解決了她根本無法處理的“先天不足”!
這其中的差距,不僅僅是技術,更是境界!是對材料深入骨髓的理解和那種舉重若輕的“精準”!
顧言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震撼。他沉默地拿起那塊剛剛打磨好的木料,又拿起旁邊另一塊昨天切割好的、斷麵同樣打磨過的木料。
他將兩塊木料的斷麵輕輕對在一起。
嚴絲合縫。
幾乎看不到拚接的痕跡。
然後,他將其中的一塊木料遞給她,自己拿著另一塊。兩人各執一端。
他看著她,目光沉靜,然後,極其緩慢地、微微用力,將兩塊木料沿著斷麵,輕輕……擠壓,摩擦。
一種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震動感,瞬間通過木料,傳遞到了沈星晚的掌心!
那感覺……就像是昨天工凳傳來的共震的微縮版!是兩塊木質頻率高度一致的體現!是完美契合時才會產生的、細微卻美妙的“嗡鳴”!
沈星晚的心臟再次被狠狠擊中!
她瞬間明白了!他讓她花費一上午做這枯燥無比的打磨,不僅僅是為了平整斷麵。更是為了讓她通過這最基礎的方式,去“感受”木性,去“磨合”出一種極致的平整度!而這種極致的平整度,正是為了此刻——為了能讓兩塊木料在結合時,產生這種標誌著完美契合的……“餘震”!
所有的打磨,所有的汗水,所有的重複……都是為了最終這一刻,這細微卻動人的共鳴!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木料,感受著那通過掌心傳來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震動餘波,眼眶再次不受控製地發熱。
顧言緩緩鬆開了力道。那美妙的“餘震”漸漸消失。
但他看著她的眼神,卻仿佛還在訴說著什麼。
他伸出手,不是拿走她手中的木料,而是極其自然地、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她因為長時間用力打磨而微微泛紅、甚至有些破皮的虎口。
那觸感微涼,帶著他指尖特有的薄繭的粗糲感。
一點即離。
然後,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開始收拾散落的砂紙和工具。
仿佛剛才那個細微的觸碰,隻是他檢查工具磨損程度時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沈星晚卻僵在了原地,虎口處那一點微涼的、粗糲的觸感,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中漾開一圈又一圈混亂而滾燙的漣漪。
她看著他沉默忙碌的背影,看著他專注地擦拭著每一張用過的砂紙,將它們按粗細分類收好……
陽光燦爛,院子裡木香彌漫。
她忽然覺得,自己手裡這塊光滑溫潤的木料,變得滾燙無比。
而那無聲的、關於“共震”與“餘震”的課程,似乎才剛剛進入更深的、令人心悸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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