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總愛歌頌盛放時的灼灼其華,卻鮮少追問,當花瓣碾作塵泥,那縷殘香是否仍能刺破黑暗?”
“大家認識這麼久,我不兜圈子。”朝瑤將塗山璟與塗山篌麵前的兩碟菜調換位置,“篌,你要的是塗山族長的位置嗎?未必吧。如果剛才塗山璟麵前這盤菜是族長位置,我現在給你了,能彌補你萬分之一少時的痛苦嗎?”
塗山篌看了看放在自己麵前的什錦,族長之位?起初他要奪走的就是塗山璟看重的一切,豈料人家不看重族長之位,如今族長之位如同金鎖鏈,捆綁住塗山璟追尋的腳步。
轉手倒了一杯酒,眾人跪拜族長尊位,而他得到族長之位呢?內心仍是蜷縮在角落的棄兒。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塗山璟,你做葉十七會更快樂,但塗山氏會衰敗,你此生不會愧疚嗎?”朝瑤說話間瞧見防風邶又要扔雞腿,趕緊下手,用筷子夾住他的筷子,手腕翻轉,雞腿落入自己碗中。“你給它吃太好,它怎麼適應山林生活。”
“你之前對小九他們可不是這樣。”防風邶輕掃一眼塗山兄弟,“它惦記不如就給它,野狐饑時,最羨家狐飽食終日;家狐飽時,又念野狐踏月追風。”
朝瑤眼睜睜看著防風邶把自己碗裡的大雞腿扔給了白狐...........你清高、你偉大、你坐著吃飯腰不疼、你九個腦袋說話不結巴。
塗山璟與塗山篌唇間那抹苦笑,如出一轍,最後還是塗山璟率先開口:“如果大哥想試一試,我鼎力相助。”
“求而暫得,卻非所願。”朝瑤笑如狡兔躍林,轉瞬無蹤。斜睨塗山篌袖袍一眼,“最苦的不是求不得,而是得之後,魂還留在昨日的荒原。”
“我把內丹給你,也是這個意思,你身在塗山,已成定局,不如換個地方,拚出一條路。塗山氏的認可難道比得過天下人的認可?”
“瑤兒如此做,有幾兩私心?”塗山篌起身將朝瑤麵前酒杯蓄滿,坦然自若地直視著她。
“全是私心,你入官場,對塗山氏是否有好處,全看你本心,但對新帝全是好處,對於我來說好處不大,但有雞腿好過沒有。”筷子戳著碗底,朝瑤目光炯炯地盯著防風邶,“您說呢?”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難道還會與你計較?”防風邶懶洋洋端起朝瑤麵前的酒杯,揚唇一笑,舉杯即儘”。
“瑤兒隻想要雞腿?”塗山璟將飯菜中間的蒸魚放到她麵前,“手到擒來。”
朝瑤截斷魚尾,扔給白狐,“生命是一團欲望,欲望不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白狐吃的津津有味,朝瑤淡定拿出她的折扇,斯文人上線,“你們不懂,鄙人不才,為了永遠保持衝勁,喜歡適可而止。”
突然哼起歌,“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調子直奔陰曹地府。
三人...........又開始定向發瘋了。
沒聽過,卻知道不在調上。這調跑得比豐隆那日書信所寫:我要是慢一步,她就要吊死在赤水氏,還快……塗山璟溫潤如玉的臉出現裂痕,“瑤兒,要不……先吃蒸魚?”
塗山篌嗆出兩行淚,“不合適換菜也行。”
防風邶淡定飲酒,卻封住白狐聽力,“?挺好,省了招魂鈴,你這嗓子能直接把鬼嚇活。?”
朝瑤踢了踢他:“誇我唱歌像鮫人!”
“嗯,像鮫人,被掐住脖子的那種。”
朝瑤目的達成,用過飯理應拜訪一下塗山太夫人,如今太夫人屋子滿是濃鬱的藥味,朝瑤皺了皺鼻子,兩兄弟煞費苦心給她續命。
剛進屋就意外見到步入老年的蛇莓兒,“最近可好?”
“謝聖女掛念。”蛇莓兒忽地跪在朝瑤麵前,“塗山太夫人對我有恩,求聖女高抬貴手。”聖女上次來青丘之事,她雖不在場但也從旁人口中聽聞一二。
“你確定?”朝瑤垂眸看著蛇莓兒,她在塗山家多年,知曉不少秘密。
蛇莓兒抬頭認真地看著聖女,“聖女之恩,沒齒難忘。”
朝瑤扶起蛇莓兒,當著塗山兩兄弟的麵在她身上設下禁術,“回百黎,此生關於塗山氏之事,提及隻字片語,血逆而亡。太夫人之事,不勞你操心了。”
塗山璟看了看大哥,吩咐侍女取了些錢財及衣物遞給蛇莓兒,“奶奶年事已高,你也不必守著。”
“謝族長、聖女。”蛇莓兒接過包袱時,聖女的坐騎鳳凰已經落地,忽被一股靈力托起,穩穩落在鳳凰背上。
她回眸時隻見聖女背對著她揮手,“走吧,過往不戀,未來不迎,當下不負。”
“聖女,希望有生之年,我能在百黎與你重逢,必定以故鄉之禮款待。”蛇莓兒擦去眼角濕熱,隨著鳳凰的離去,消失在天際。
防風邶瞅見她誇張擦拭不存在的眼淚,旁若無人地誇讚自己,“真好,又是被當做好人的一天。”
塗山璟與塗山篌.........你在塗山氏說自己是好人,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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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風邶........真好,臉依舊厚。
朝瑤佇立在榻前,錦被下乾癟的軀體像一具包著人皮的枯木,唯有胸前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撥開帳幔時,太夫人渾濁的眼珠突然一顫,那眼神如同被釘在標本盒裡的蟲,明明早該僵死,卻因蠱蟲被迫凝滯在將死未死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