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辰榮金殿鐘鳴九響。當朝瑤出現在玉階時,滿朝文武皆露驚色,她未穿朝服,而是披上了象征西炎最高神權的大祭司禮服。
銀線繡的日月星辰祭司禮袍。袍角流光浮動,似真似幻。腰間懸著象征三界通行權的青玉玨,發間戴著以月光石鑄就形如山巒疊嶂的三層發冠,沉沉壓在她的雲鬢之上,冠身雷火紋路虯結,正中央的圖騰墨綠眼瞳幽光攝人。
冠頂三支烏黑鷹羽刺破殿內的晦暗,每一支都凝著曆代大祭司與天相搏的魂印。映得她麵容既神聖又凜然。
瑲玹高居王座,看著那道身影披著玄色祭服出現在玉階儘頭時,他便知道,有什麼東西徹底變了。
如神隻臨世般一步步走上來,不是俯首,而是平視。
那身衣服……
他認得。那是西炎大祭司的禮服,是能與他這身帝王袞冕分庭抗禮的唯一存在。
目光掠過她額心,這不在他掌控的禮法規製之內,這是僭越。
可他竟無法斥責。因為她沒錯。這身禮服所代表的,是與他的王權同源而生的神權。他是西炎國君,她是……神明化身。
禮官等人驚詫在地,反應過來立馬重設玉案。
今日是西陵淳等人第一次正式上朝,百官按品秩垂首入殿時,豐隆、西陵淳、塗山篌等人見到帝王瑲玹端坐於左,身著帝袍,冕旒垂落,麵沉如水,威嚴的目光掃過丹陛之下。
而在他身側,朝瑤身披玄色祭袍,袍角以銀線繡製的星河仿佛在緩緩流淌。
她沒有站在臣工的序列中,而是與帝王平坐。
在某些恪守古禮的老臣眼中,她的位置所代表的法統,比帝王的治統更為古老,更為根本。
西陵淳的目光屢屢掠過朝瑤,父親曾說朝瑤是兩國共認大祭司,神權地位超然,淩駕乾坤壓倒一切。
之前聽過就罷,今日一見,他才知道父親的話是什麼意思。
神授是君權存在的前提。而朝瑤,正是那個負責宣告神意的人,更是兩國唯一有資格解釋天命的人。
豐隆、塗山篌不得不再次審視起朝瑤的地位,瑲玹的位置俯瞰的是萬裡江山、億萬臣民。而坐在對麵的朝瑤……執掌的是瑲玹這江山存在的法理。
“念。”
待百官行禮之後,朝瑤將詔諭遞給內侍。
內侍立於丹陛之前,聲徹九重:“北方妖族異動皆因聖域顯現,今查北極天櫃乃象征王朝道統之源、並最終魂歸天地之聖域。為尊先祖、定國本,特此昭告:即日起,冊封北極天櫃為帝啟之源,非功在千秋、澤被蒼生者不得妄入朝聖,劃為永禁之地,擅入者,視為褻瀆,天下共擊之,以儆效尤,此乃神諭。”
瑲玹的視線與她平靜無波的目光相遇。
他可以給她後位,給她榮寵,給她所能給的一切。可她選了什麼?
選了那個動不動就吼她小廢物的瘋子?還是選了那條見不得光的毒蛇?
一股暴戾的毀滅欲陡然竄起。
毀了它。隻要一道詔令,那所謂的帝啟之源便會成為逆黨巢穴。
可若毀了它……
目光落在她腰間的青玉玨上,這天下,除了王權,還有神權。除了瑲玹,還有朝瑤。
他們,終究是不同的。
詔令餘音尚在梁間縈繞,瑲玹溫和而威嚴的聲音便從玉階上傳來:“帝啟之源既立,天下歸心。然,英烈祠中辰榮忠魂,亦需告慰。”他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臣子,最終落在朝瑤身上:“大亞既主祭祀,對此有何見解?”
這一問,看似將決策權交給了朝瑤,實則將一塊燒紅的烙鐵塞進了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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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立即高聲道:“陛下!辰榮殘部昔日負隅頑抗,而今若再行加恩,將陣亡西炎將士的英靈置於何地?莫非我西炎兒郎的血,白流了不成?!”
“五王此言差矣!”辰榮熠上前一步,聲音沉冷:“當年血戰,各為其主。今既天下歸心,又何分彼此?莫非陛下仁德,隻施於西炎子民嗎?!”
七王冷笑一聲,瞥向辰榮熠:“好一個各為其主!爾等當初……”
“七王慎言!”蒼梧突然出聲打斷,雖年輕卻自帶一股不容小覷的銳氣,目光如電,直刺五王、七王。
“昔日歸順條款,太尊金口玉言。如今舊事重提,是要彰顯仁德,還是要……另有所圖?”
中原朝臣適當說道:“還是說,有些人……見不得天下真正安定?”
“黃口小兒,安敢妄議國政?!”西炎老臣怒目而視,額角青筋暴起:“爾等辰榮舊部,不過敗軍之將,安敢在此大放厥詞!”
不知不覺間西炎與中原朝臣再次吵成一片,西陵淳並不打算參與,垂首斂目,心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他忍不住抬眼,望向玉階之上——陛下端坐於左,麵沉似水,威嚴的目光中藏著審視。而朝瑤身披玄色祭袍,冷眼俯視眾生,神聖不可侵犯。
一個是西炎國君,手握生殺予奪的權柄。另一個是兩國大祭司,神權執掌者。
瑲玹抬手,止住愈演愈烈的爭執。
“昔日歸順條款尚有未儘之處。”他語氣平和,卻字字千鈞:“今當循帝啟之源精神,予陣亡者家眷撫恤,一視同仁。然....”他話鋒微轉:“妄議宗廟、動搖國本者,亦當嚴懲。”
“大亞以為如何?”
瑲玹端坐於王座之上,冕旒遮掩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他之前從小夭的隻言片語得出九鳳坐鎮北極天櫃,根基深不可測;又窺破防風邶那張風流皮囊下,極有可能藏著的是昔日辰榮軍師相柳的魂與骨。
此議,便是一石二鳥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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