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兩人一馬,終於進入了溫暖濕潤的嶺南地界。
空氣中彌漫著花草的芬芳與潮濕的水汽,與中原的乾爽截然不同。
“唉,嶺南這鬼地方……”
張伯端騎在另一匹高頭大馬上,抓了抓被潮氣浸得發黏的道袍,滿臉的嫌棄。
“還是這麼潮,感覺褲衩都能擰出水來。”
他眯著眼,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巒,像是在回憶什麼,咂了咂嘴。
“想當年,老道我為勘破‘性命’二字,在這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大道沒悟出個鳥來,倒是跟大理一個姓段的家夥混熟了,還蹭了好幾頓花酒……”
“嘖,那小子人還行,就是有點一根筋,老想拉著我辯論佛道高下。辯不過,就想用他那‘一陽指’戳我,還好我跑得快,真是沒勁。”
顧淵心中一動。
姓段,一陽指?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張伯端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
“小子,老道我猜猜,你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會也是為了遊山玩水吧?大理天龍寺?”
“你是想去見識見識那‘南帝’的‘一陽指’,還是想試試,你的鳳淵槍,能不能破了他的‘六脈神劍’?”
顧淵目視前方,不置可否。
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見他這副模樣,張伯端笑得更歡了。
他灌了口酒,眼神裡閃爍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光。
“小子,你這趟大理之行,怕是要捅馬蜂窩了。”
顧淵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他嘴角微揚,吐出兩個字。
“甚好。”
……
大理,天龍寺。
後山,禪院。
菩提樹下,一名身穿洗得發白的黃色僧袍、麵容慈祥、眉宇間卻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憂鬱的老僧,正閉目盤坐,手中撚著一串佛珠。
他正是退位出家,法號“一燈”的昔日南帝,段智興。
在他身前,漁樵耕讀四大弟子,侍立在旁。
禪院內一片寧靜祥和,隻有誦經之聲,與風吹菩提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一名武僧匆匆跑入禪院,臉上帶著凝重與焦急之色,合十行禮道:“方丈,漁、樵、耕、讀四位師叔!”
一燈大師緩緩睜開眼,目光平和無波:“何事如此驚慌?”
那武僧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方丈,中原傳來八百裡加急的消息。‘武絕’顧淵,一路向西,正朝我大理地界而來!”
他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在發顫。
“有傳言說,其目的……恐怕,是您!”
此言一出,漁樵耕讀四人,臉色皆是大變。
“武絕”顧淵!
這個名字,如今在江湖上,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單人血洗少林,力壓五絕中的東邪北丐,鑄就神兵引動天地異象……樁樁件件,都堪稱神話!
這樣一尊殺神,來大理做什麼?
目的不言而喻!
“師父!”性子最急的“樵夫”武三通一步踏出,滿臉怒容。
“您早已退隱江湖多年,鮮不與人爭鬥。”“這顧淵真是欺人太甚!真當我大理無人嗎?弟子願率眾下山,會一會這所謂的‘武絕’!”
“不可魯莽。”一燈大師搖頭,製止了他。
他抬起頭,望向西方天際,那雙飽經滄桑的眼中,無悲無喜,隻有一片澄澈。
他輕輕撚動佛珠,口中低聲念了一句佛號。
“阿彌陀佛。”
“入江湖易,出江湖難。”
“該來的,終究會來。”
白駝山。
歐陽鋒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身前的沙盤,沙盤上,用細沙堆砌出了詳儘的西南地形圖,一條紅線從姑蘇出發,蜿蜒向西,最終的箭頭,直指大理。
“叔父,消息確實嗎?那顧淵,真敢孤身一人攜帶神兵去大理?”歐陽克站在一旁,眼神中既有貪婪,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忌憚。
“哼,他為何不敢?”
歐陽鋒冷笑一聲,指尖在“天龍寺”的位置上重重一點。
“此子心高氣傲,又得神兵之助,連敗東邪北丐,氣焰正盛。”“他自號‘武絕’,自然要將我們這些老家夥一個個踩在腳下,方能彰顯他那獨一無二的‘絕’。天龍寺的一燈,是他必經的一站。”
歐陽鋒眼中閃爍著精光,充滿了智珠在握的篤定。
“我已傳信給裘千仞,他鐵掌幫就在湘西,離大理不遠。”
“金剛門那群頭腦簡單的莽夫,聽聞神兵之威,加上宗門之仇,早已蠢蠢欲動,門主更是主動聯係了我。還有唐門的那些用毒的耗子,太極門的偽君子……甚至,我還聯係了兩個隱世宗師。”
他抬起頭,看向歐陽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此番,我非但要他那杆鳳淵槍,更要他那一身佛道雙修的功法他以為他是獵人,卻不知,他早已是我網中的獵物。”
“這就叫信息差。待他與一燈鬥得兩敗俱傷,便是我們收網之時。屆時,這武林,便是我歐陽鋒的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