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顧淵幾乎卷不離手。
那本《武經總要·秘卷》,竟讓如今已是宗師的他都有些愛不釋手。
此卷開篇便氣魄宏大,並非單純羅列武功招式,而是以一種俯瞰天下的視角,闡述了宋太祖趙匡胤對武道的理解。
從個人氣血搬運、經脈開竅,到二人對戰、多人搏殺,再到百人成陣、千人衝鋒,乃至萬軍對壘……
武道不止於匹夫之勇,更在於治軍、強國之本。
寥寥數千字,便將武學的脈絡梳理得清清楚楚,其中對“勢”的運用,對“陣”的解析,更是讓顧淵都歎為觀止。
武學的法,術,勢,都讓他整理了出來。
趙匡胤,不愧是五代十國以來的武學集大成者。
當真是驚才絕豔!
隻是……
顧淵合上秘卷,眉頭微皺。
他手裡這本秘卷,終究隻是一個“總綱”,許多關鍵之處都隻點了方向,卻未曾深入。
一旁察言觀色的曹義淳見狀,連忙湊上前,諂媚地笑道:
“顧先生,您可是看完了?太祖爺的武學智慧,當真是前無古人,後……”
“裡麵的內容,不全。”顧淵打斷了他。
曹義淳心裡咯噔一下,冷汗都下來了,連忙解釋:
“先生明鑒!這……這隻是太祖爺親筆撰寫的總綱,真正的《武經總要》全本,以及太祖爺畢生收集的天下武學,可都……可都在臨安皇宮的大內書庫裡呢!”“官家說,隻要您前往臨安,他便讓人為先生準備好。”
顧淵聞言,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好一個陽謀。
那位深居皇城的宋理宗,顯然是算準了,憑這本吊足胃口的總綱,就足以讓他心甘情願地走一趟臨安。
隊伍行至一處荒野。
夕陽的餘暉將大地染成一片蕭索的橘紅色,寒鴉在枯枝上發出嘶啞的叫聲。
“停下。”
顧淵淡漠的聲音響起。
曹義淳如同聽到聖旨,立刻高舉手臂,尖著嗓子喊道:
“停!全軍原地休整!”
隊伍戛然而止。
顧淵拍了拍何沅君,便翻身下馬,何沅君從睡夢中醒來,臉蛋嬌紅欲滴。
隻見顧淵徑直走到擔架前。
雲飛揚依舊在昏迷中,眉頭緊鎖,臉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似乎在做著什麼噩夢。
顧淵看了一眼,從旁邊士兵的馬鞍上,解下了一個水囊。
嘩啦——!
一整囊冰冷的井水,被他毫不留情地從雲飛揚的頭頂,澆了下去。
“呃啊!”
刺骨的冰冷,讓雲飛揚猛地一個激靈,從昏迷中悠悠醒轉。
他茫然地睜開眼,視線由模糊到清晰。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的靴子,靴子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點。
視線緩緩上移。
是一襲被血染紅的衣袍。
最後,是一張讓他永生永世都無法忘記的臉。
顧淵。
轟!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
師叔祖的慘死,倫婉兒師姐化作的血雨,雷迅師兄被一槍穿喉……還有那些同門師兄弟們臨死前的慘叫……
在他被點倒之後,雖然身體不能動彈,但他的聽覺,卻異常的清晰。
他聽到了所有人的哀嚎與絕望。
那每一聲慘叫,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是你!”
雲飛揚的雙眼瞬間變得血紅,滔天的仇恨與深入骨髓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扭曲起來。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瘋狂地掙紮著,想要撲上去,將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粗大的麻繩牢牢捆綁在擔架上,動彈不得。
“醒了?”
顧淵蹲下身,與雲飛飛揚的視線齊平,聲音平淡得,仿佛在問候一位許久未見的老友。
“感覺如何?”
極致的平靜與此前屍山血海的背景形成巨大的反差,反而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具刺激性。
“狗東西!魔頭!畜生!”
雲飛揚嘶吼著,狀若瘋魔,唾沫星子四濺。
“你殺了他們!你殺了所有人!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殺了我啊!來啊!”
他的聲音淒厲而絕望,在空曠的荒野上回蕩。
曹義淳和一眾龍驤軍士兵,都遠遠地躲著,不敢靠近,生怕被這位爺的怒火波及。
何沅君坐在馬背上,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攥緊了衣角。
她知道,顧淵做事,有他自己的道理。
顧淵看著狀若瘋魔的雲飛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覺得,或許還不夠刺激。
這塊磨刀石的韌性,還需要再打磨打磨。
下一刻,一道隻有雲飛揚能聽到的聲音,通過內力傳音,精準地鑽入他的耳中。
“吵什麼?你以為,我留下你,是為了聽你犬吠嗎?”
雲飛揚的嘶吼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