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的笑聲,在蕭索的荒野上空回蕩,像一隻夜梟在哭,又像厲鬼在磨牙。
聽得人頭皮發麻。
隨行的龍驤軍將士們,有幾個膽小的,已經悄悄挪動腳步,恨不得離那擔架上的“瘋子”再遠一些。
“曹……曹公公,”一名百夫長湊到曹義淳身邊,壓低了聲音,“這小子……不會是中邪了吧?要不,一刀了結了,免得生出什麼事端?”
曹義淳此刻的臉色比哭還難看。
他哪裡敢做主?
他偷偷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神情淡漠的身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位爺留著這小子,明顯還有用。
自己要是敢亂動他的人,怕是下一個被“清場”的就是自己這百十號人了。
他狠狠瞪了那百夫長一眼,斥道:
“閉上你的鳥嘴!顧先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輪得到你來多嘴?”
斥退了手下,曹義淳的心裡卻在瘋狂打鼓。
另一邊,何沅君坐在神駿的夜照背上,一雙秀眉微微蹙起。
她看著雲飛揚那副癲狂的模樣,心中雖有不忍,但更多的卻是對身旁男人的崇拜、信任。
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看似隨意的幾步,卻將對手逼入了絕境。
這種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從容與強大,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至於是非善惡,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辨得清呢?
就在這時,場中的笑聲戛然而止。
雲飛揚不笑了。
他隻是睜著那雙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顧淵,那眼神,仿佛要將顧淵的模樣,刻進自己的骨頭裡,帶進輪回。
“《天蠶變》……我可以給你。”
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顧淵終於有了反應,他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似乎覺得這隻被玩壞的螻蟻,還能提出什麼有趣的條件。
“說。”
“我要你……親手殺了我。”
雲飛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解脫般的笑容,“在我把功法告訴你之後,給我一個痛快。用你最強的招式,彆讓我死得像條狗。”
他已經不想活了。
恩師是生父,卻被自己當成仇人;師叔祖傳他絕學,卻也被自己當成仇人。
他敬愛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在他麵前,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存在的意義,他的世界,他的一切,都被眼前這個男人,用最殘忍的方式,撕得粉碎。
活著,對他而言,已經是比死亡更痛苦的酷刑。
他隻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保留一絲可悲的尊嚴。
然而,顧淵接下來的話,卻將他這最後一點卑微的期望,也徹底擊碎。
“我拒絕。”
顧淵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一把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雲飛揚的心口。
“功法,我自己會取。至於你的命……”
顧淵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他俯下身,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命,是我說了算,我想讓你什麼時候死,你就什麼時候死。”
“我想讓你怎麼死,你就得怎麼死。”
“現在,我還不想讓你死,我想……讓你活著,好好地看著。看著我,如何一步步走上你永遠無法企及的巔峰。”
“你的痛苦,你的絕望,你的仇恨,都會是我修行路上,最悅耳的樂章。”
“你……”
轟——!!!
極致的蔑視!
這比任何酷刑都更讓雲飛揚痛苦!
殺人不過頭點地,可眼前這個魔鬼,卻要將他的靈魂永遠禁錮在仇恨的牢籠裡,日日夜夜,受儘煎熬!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雲飛揚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仿佛有無數條蟲子在他皮下瘋狂地鑽動。捆綁在他身上的粗大麻繩,竟被一股從他體內爆發出的力量,一寸寸地繃斷!
“砰!砰!砰!”
繩索儘斷!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抬著擔架的兩名龍驤軍士兵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
隻見雲飛揚的身體表麵,皮膚之下,青筋和血管如同活過來的蚯蚓般瘋狂蠕動,他的七竅之中,甚至開始滲出點點血珠。
更詭異的是,他的皮膚毛孔裡,竟開始分泌出一種乳白色的、粘稠的絲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