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外,杏花村。
春日午後,暖陽正好,微風拂過,杏花簌簌而落。
村口的大片場院上,十幾個半大少年正紮著馬步,一個個憋紅了臉,汗珠順著額角滑落。
大刀王五負手立於一旁,神態平和。
他看著這群少年,目光最後落在隊伍最前方的楊紅錦身上。
她的馬步最穩,氣息也最綿長。
這段時日,她的刀法進步很快,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
王五心中略感欣慰。
亂世之中,能有一處暫時的安寧,看著後輩成長,已是難得的幸事。
隻是,這份安寧又能持續多久?
金人狼子野心,蒙古虎視眈眈,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廷,卻依舊歌舞升平。
他雖身在鄉野,心卻從未離開過那風雨飄搖的天下棋局。
顧淵那小子,如今已是天下第一,更是大宋唯一的定海神針。
但他一人之力,真能挽這天下傾頹之勢嗎?
王五心中一歎,剛想出言糾正一個少年晃動的身形。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他眉頭一蹙,抬眼望向村外的小路。
隻見一名宋軍斥候,渾身浴血,盔甲破碎不堪,正連滾帶爬地朝著村子衝來。
他的戰馬早已不知所蹤,全憑一股求生意誌在奔跑。
而在他身後,二十餘騎黑甲鐵騎卷著漫天煙塵,如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那些騎士,人人身形彪悍,周身煞氣凝結,胯下戰馬皆是神駿的北地良駒。他們隊形嚴整,即使在追殺中也未有絲毫散亂,顯然是百戰精銳。
“救……救命……”
那名宋軍斥候看見了村口的眾人,眼中爆發出最後的光亮,嘶啞地喊著。
他身後,一名金兵頭目麵露殘忍的笑意,已在馬上摘下長弓,搭箭上弦。
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分拖遝。
嗡!
弓弦震顫,一支狼牙箭撕裂空氣,直取斥候後心。
這一箭,又快又狠,眼看就要將那斥候釘死在地。
場院上的少年們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
就在這時,一直靜立的王五動了。
他身影一晃,人已出現在那名斥候身前。
他沒有拔刀。
隻是抬起手,用那刀鞘輕輕一撥。
“叮”的一聲脆響。
那支勢不可擋的狼牙箭,竟被輕飄飄地蕩開,斜斜插入一旁的泥地裡,箭羽兀自顫動不休。
追殺而至的二十餘名金兵齊齊勒馬,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一陣陣響鼻。
為首的金兵頭目瞳孔一縮,死死地看著那個隻用刀鞘便擋下他全力一箭的男人。
那人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淵渟嶽峙,一股無形的氣場擴散開來,竟讓他們這些久經沙場的悍卒,心頭同時升起一股強烈的危險感。
“走!”
金兵頭目沒有絲毫猶豫,低喝一聲,調轉馬頭,帶領手下毫不拖泥帶水地退去。
危機暫時解除。
那名宋軍斥候脫力地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他抬頭看著王五的背影,忽然認出了什麼,臉上湧現出狂喜。
“您……您是王五王教頭!”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
這段時間裡,王五為了生計,在陸文遠的幫助下,自然而然地頂上了顧淵昔日留下的空缺。
王五回身,扶住了他。“不必多禮,發生了何事?”
斥候抓住王五的手臂,用儘最後的力氣,聲音急切而絕望:
“金國……金國大舉南侵!”
“兵分三路!西路完顏洪烈,出鳳翔府,直逼四川;東路完顏康,率水師沿海南下,目標不明;中路主力,由金國皇帝親率,已過黃河,正向襄陽急行軍!”
“他們的斥候封鎖了所有消息,我們……我們三百人的先鋒斥候營,隻有我一個……一個逃了出來……”
說完這番話,他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整個杏花村,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下一刻,嘩然聲四起,村民們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金人大軍……襄陽……
這些詞語,像一座座大山,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都不要慌!”
王五聲如洪鐘,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沉穩的聲音,仿佛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讓慌亂的村民們漸漸安靜下來。
他轉身,看向同樣臉色煞白的楊紅錦,語氣不容置疑。
“紅錦,你和這位兄弟,立刻組織所有村民,帶上乾糧細軟,從後山小路撤離!快!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