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神武軍營地。
顧淵立於臨時搭建的了望高塔,手持單筒千裡鏡,視線落在遠處的雲州城牆。
王五與陸文遠分立其後,沉默不語。
“城頭守軍陣列嚴整,雖有緊張,卻無混亂,是支硬骨頭。”陸文遠放下自己的千裡鏡,聲音低沉。
“守將完顏良弼,金國皇室,軍中宿將,以悍不畏死聞名。”王五的聲音帶著一股沙場特有的粗糲,“此人,不會降。”
顧淵收回千裡鏡,鏡筒在手中緩緩合攏。
“那就讓他再多活一夜。”
話音落下,顧淵轉身走下高塔,徑直返回中軍帥帳。
王五和陸文遠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困惑。以顧淵的行事風格,不該是立刻發起雷霆一擊?為何要等?
帥帳之內,顧淵盤膝靜坐,鳳淵槍橫於膝前。
他並非在等待戰機。
他本人,就是戰機。
圍而不攻,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壓力。時間,是恐懼最好的催化劑。他要的,從來不隻是一座城池的歸屬,而是要將金國最後那點抵抗的意誌,徹底碾碎。
這一夜,對於雲州城而言,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城牆垛口後,一名年輕的金兵雙手死死攥著長矛,指節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他不敢眨眼,凝視著城外那片沉寂的營地,那裡仿佛蟄伏著一頭吞噬日月的遠古凶獸,隨時會張開血口。
城內,萬籟俱寂。百姓家家戶戶門窗緊鎖,在黑暗中蜷縮發抖。
武神顧淵。
這四個字,在過去幾日,已成為籠罩全城的最深沉的夢魘。
一人破軍,火燒連營,斬殺宗師如剪草……每一個傳聞,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所有人的心上。
完顏良弼身披重甲,一夜未眠。他親自在城頭巡視,冰冷的目光掃過每一張惶恐的臉。任何一絲騷亂的苗頭,都被他用最血腥的手段鎮壓。
他能壓住士卒的身體,卻壓不住他們心中如野草般瘋長的恐懼。
第二日,天光破曉。
神武軍營地,靜得出奇,除了嫋嫋升起的炊煙,再無半點動靜。
第三日,依舊如此。
這種死寂,比山呼海嘯的衝殺,更令人窒息。雲州城,就像一個上了枷鎖的死囚,在無儘的等待中,精神被一寸寸地磨損。
終於,在第三日的黃昏。
血色的殘陽,將天際燒成一片火海。
“咚——!咚咚——!”
神武軍營地之中,壓抑了三日的戰鼓,如同蘇醒的巨獸心跳,驟然擂響。
來了!
城牆上,完顏良弼的心臟猛地一抽。
他看見,那個身披玄色明光鎧的身影,再次翻身上馬。
沒有大軍,沒有方陣。
顧淵獨自一人,策馬緩行,直至護城河邊,方才停下。
他要做什麼?
城牆上數萬道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孤單的身影上。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顧淵動了。
顧淵沒有取槍,而是從馬鞍一側,取下了那張飛羽弓。
一支通體玄黑的狼牙箭,搭上弓弦。
顧淵雙臂平舉,弓開滿月。
刹那間,一股無形卻鋒銳無匹的氣機,穿過數百丈的距離,死死鎖定了雲州城那扇厚重的南城門。
城頭之上,完顏良弼臉色狂變,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攫住了他的心神。
“不好!全力催動‘厚土玄龜陣’!快!”
“嗡——”
一聲沉悶的巨響自地底傳出,整座雲州城都隨之震顫。
南城門之上,濃鬱的土黃色光芒急速彙聚,轉瞬間,便凝成一麵巨大的玄龜虛影,將整個城門連同周遭的城牆,都牢牢護在其中。
“厚土玄龜陣”,引動地脈之氣,以堅固聞名,號稱可抵三名大宗師聯手猛攻數個時辰而無損。
這,便是完顏良弼死守的最後底氣。
然而,就在玄龜虛影凝實成形的下一息。
顧淵鬆開了弓弦。
沒有箭矢劃破長空的尖嘯,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