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灑落,咆哮震天。
城樓之上,主將完顏廣麵如金紙,身軀在甲胄內微微顫抖。他並非畏懼,而是源於一種麵對未知、麵對神魔時的本能戰栗。
他身旁的副將,一名久經沙場的四十歲壯漢,此刻已是魂不附體,雙腿軟得如同麵條,若非靠著牆垛,早已癱倒在地。
“將……將軍……那……那顧淵……他……他是個魔鬼!他是個瘋子!”
副將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他一生戎馬,見慣了生死,可從未有一幕,能與方才的景象相提並論。談笑間,憑空將一國使者連同其魂魄都捏成血霧,這等手段,已然超出了凡俗武道的範疇,近乎於傳說中的仙神之能。
這是何等霸道!何等猖狂!
這已經不是戰爭,這是單方麵的虐殺和羞辱!
完顏廣沒有理會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城下那個端坐於黑馬之上的身影。
他從軍三十年,自認也是一員悍將,心誌堅定。可在此刻,他的心中,也第一次生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他曾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或可憑雄關天險,拖延時日,待中都大軍來援。
或可借那議和使者,動搖顧淵之心,使其接受招安。
或可利用顧淵兵力稀少的弱點,誘其攻城,而後聚而殲之。
但現在,所有的幻想,都隨著那漫天血雨,被擊得粉碎。
對方,根本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
什麼四十萬大軍,什麼雄關天險,在那個男人眼中,或許,都隻是土雞瓦狗。
“將軍,降……降了吧!”副將帶著哭腔哀求道,“我們打不過的!兄弟們都嚇破膽了!您看,您快看啊!”
完顏廣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士兵。
隻見那些平日裡號稱精銳的士卒,此刻一個個麵無人色,許多人連站都站不穩,靠在牆垛上,更有甚者,已經癱軟在地,屎尿齊流。
士氣,已經徹底崩潰了。
這樣的軍隊,還怎麼打仗?
完顏廣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知道,副將說的是對的。
可是……降?
他完顏廣,是大金的宗室,是陛下新封的上將軍!他怎麼能不戰而降?
他的驕傲,他的尊嚴,不允許他這麼做!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他已經“降”過一次了。
這輩子都不會再投降了。
“傳我將令!”完顏廣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刀,嘶聲吼道,“弓箭手準備!但有敢言降者,殺無赦!”
他的聲音,在城樓上回蕩,卻顯得那般色厲內荏。
城下,顧淵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掙紮。
他沒有立刻下令攻城,而是緩緩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個時辰。”
冰冷的聲音傳到城樓之上。
“一個時辰後,若關門不開,雞犬不留。”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坐在馬背上,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夕陽西下,將天邊的雲彩染成了和方才那場血雨一樣的顏色。
城樓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每一分,每一秒,對於完顏廣和城內的四萬金兵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他們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能感覺到死神冰冷的鐮刀,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完顏廣緊緊握著刀柄,手心全是冷汗。
戰?還是降?
兩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瘋狂交戰。
終於,一個時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