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候城。
一名身穿粗布短衫,麵帶醉意的漢子,正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他叫謝三郎,是城中一家酒肆的夥計,也是一名潛伏在候城多年的宋人密探。
他的祖父,曾是靖康之難時,守衛京城的宋軍將領,滿門忠烈,皆死於金人鐵蹄之下。隻有他父親,帶著年幼的他,僥幸逃了出來,輾轉流落到這北方,隱姓埋名,活了下來。
他父親臨死前,唯一的遺願,就是希望他能親眼看到王師北定中原的那一天。
所以,他留了下來,成為了一名密探。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聽那些金國貴族和士兵吹牛,從他們的酒話中,搜集有用的情報,然後通過秘密渠道,傳回南方。
這份工作,枯燥,且危險。
但他從未有過怨言。
因為他的心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當他聽到武神顧淵率領三千神武軍,勢如破竹,連下數城,兵臨中都時,他激動得三天三夜沒合眼。
他以為,他終於要等到那一天了。
可緊接著,傳來的卻是先帝駕崩,新君登基,太後下旨,召回顧淵的消息。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將他所有的希望,都擊得粉碎。
他想不通,為什麼?
為什麼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時候,朝廷要自毀長城?
難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看不到這百年難遇的良機嗎?
不可能,他都能知道,那些人如何不知道。
他想不通,也無力改變。
所以,他隻能借酒消愁。
“狗娘養的朝廷……狗娘養的奸臣……”
謝三郎一邊走,一邊低聲咒罵著,將壇子裡最後一口酒,灌進了嘴裡。
就在他走到一個無人的巷口時,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拽著他,直接提到了半空中。
謝三郎的酒,瞬間醒了。
他驚恐地掙紮著,卻發現對方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他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完了,是個大大大高手,莫非自己暴露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大宋的密探,就這點本事?隻會躲在陰溝裡罵街?”
這個聲音……
謝三郎的腦中,仿佛有電光閃過。
他掙紮著,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來人的麵貌。
黑暗中,那人的臉,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清秀,俊美,眼神卻冰冷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
是……是他!
謝三郎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雖然從未見過顧淵本人,但那張臉,早已通過各種畫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武神……顧淵?!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中都嗎?!
謝三郎的臉上,驚恐、羞愧、和難以置信在交織變幻。
驚恐的是,自己竟然在武神麵前,說了那些大不敬的話。
羞愧的是,自己剛才那副醉鬼的模樣,實在是有辱“大宋密探”這四個字。
而難以置信的是,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親眼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顧淵鬆開了手。
謝三郎摔在地上,劇烈咳嗽。
“顧……顧王爺……下官……下官該死!”
他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掙紮著跪在地上,對著顧淵磕頭。
“起來。”顧淵的聲音,依舊淡漠,“我沒時間看你演戲。”
謝三郎不敢怠慢,連忙從地上爬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看顧淵的眼睛。
“完顏璟,已經降了。”
顧淵丟下了一句,讓謝三郎如同被雷劈中的話。
“什……什麼?”謝三郎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降……降了?可……可您不是在中都……”
“我來了,他就降了。”顧淵的回答,簡單,卻霸道。
謝三郎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來了,他就降了。
這是何等的氣魄!
何等的威勢!
原來,他所以為的絕境,在他看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原來,他所以為的希望破滅,隻是因為他站得太低,看得太淺。
一瞬間,謝三郎隻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想哭,又想笑。
大宋,還沒有放棄他們,這位武神,從未停下他的腳步。
“完顏璟已經頒布了投降詔書,明日一早,便會昭告全城。”顧淵繼續說道,“但我沒時間在這裡等孟珙的大軍來接收。”
“你,和你的那些同伴,有能力,在孟珙到來之前,控製住這座城嗎?”
顧淵的目光,落在了謝三郎的身上。
謝三郎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這是顧淵在給他,給他們這些潛伏在黑暗中的人,一個機會。
一個從陰影中走出,站在陽光下的機會。
他沒有絲毫猶豫,單膝跪地,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請王爺放心!下官在候城經營多年,城中守軍的布防,官員的派係,我們都了如指掌!隻要詔書一下,我們有絕對的把握,在三個時辰之內,接管城防,控製所有要害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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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充滿自信。
“很好。”顧淵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那就去做吧。”
顧淵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王爺!”謝三郎急忙喊住了他,“您……您要去哪?”
“去殺該殺的人。”
顧淵的身影,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儘頭,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語,在夜風中回蕩。
謝三郎跪在原地,許久,才緩緩站起身。
他看著顧淵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他對著那片黑暗,重重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