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親衛小心翼翼地解下紫竹筒,雙手呈上。竹筒入手冰涼,上麵猩紅的火漆完好無損,印著一個古樸的“術”字。
鐵木真用指甲輕輕一劃,火漆應聲而落。他從竹筒中倒出一卷用上好羊皮紙寫成的信,展開。
帳內落針可聞,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隻有火盆裡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鐵木真的視線在羊皮紙上緩緩移動,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但站在他身側的拖雷,卻清晰地看到父汗持信的手,指節處因為用力而微微凸起。
“嗬。”
許久,鐵木真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他將信紙遞給拖雷。
拖雷接過,一目十行地掃過,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一片鐵青。
“這……這怎麼可能?”拖雷的聲音乾澀,“父汗,術赤大哥是不是搞錯了?那個女人……怎麼會和南邊的殺神扯上關係?”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
術赤率領的十萬大軍,兵鋒已至花剌子模東部邊境,即將攻打其國都玉龍傑赤。
按照蒙古鐵騎的慣例,破城之後便是屠城,用敵人的血來祭奠戰死的勇士,用敵人的財富來犒勞活著的士卒。
然而,就在攻城前夕,術赤收到了一份情報。
花剌子模的國教,名為“聖火教”,也就是中原人所說的明教。
這一代的聖火教教主,是一個女人。
一個被譽為“西域第一美人”的女人,名為莎車娜。
對於美人,蒙古的勇士從不拒絕。術赤甚至已經想好,破城之後,要將這位美人擄來,獻給父汗。
可情報的後半段,卻讓術赤如墜冰窟。
有傳言,這位西域第一美人,曾化名唐安安,與如今蒙古無人敢提其名的鎮武王顧淵,關係匪淺。甚至有人說,她曾是顧淵的女人。
這個傳言,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術赤所有的野心和欲望。
顧淵。
這個名字,如今在蒙古王庭,是一個禁忌。
它代表著一人破城,一人滅國,代表著視千軍萬馬如無物的神魔偉力。
術赤不敢賭。
他不敢賭這個傳言是假的,更不敢賭,如果他動了那個女人,那個遠在南越的殺神會不會在一夜之間跨越萬裡,將他的十萬大軍屠戮殆儘。
所以,他動用了海東青,將這個棘手無比的問題,丟回了金帳,丟給了他的父汗。
“父汗,這一定是花剌子模人放出的謠言!他們想用那個人的名頭,來嚇退我們!”
拖雷將信紙捏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謠言?”鐵木真重新坐下,拿起小刀,又開始慢條斯理地切割羊肉,“術赤不是蠢貨,他既然用了火漆急報,就說明這個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他抬起頭,環視帳內神色各異的部將。
“你們怎麼看?”
四大金剛中,脾氣最火爆的赤那開口了,聲如洪鐘:“大汗!管他什麼關係!一個女人而已!咱們蒙古的漢子,看上了就搶!那顧淵再厲害,他還能真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們幾十萬大軍拚命不成?”
“赤那說得對!”
另一位金剛附和道,“咱們西征,為的是草場,是牛羊,是人口!總不能因為一個捕風捉影的傳言,就停下腳步吧?”
鐵木真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投向了帳內一直沉默不語的國師。
“國師,你覺得呢?”
老國師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發出沙啞的聲音:“大汗,狼王捕獵,從不與猛虎硬撼。它會等待,等待猛虎打盹,或者受傷。”
他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個南人,就是一頭我們目前還看不透深淺的猛虎。他的氣運,太盛了。我們現在與他對上,勝負難料,即便勝了,也必定是慘勝。這對我們的大業,不利。”
“那我們就這麼退了?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蒙古勇士,被一個南人和一個女人嚇破了膽?”拖雷依舊不服。
“退,不代表認輸。”鐵木真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在花剌子模的位置上輕輕一點。
“那個女人,是不是他的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認為,她可能是他的女人。這就夠了。”
鐵木真的眼中閃爍著深邃的智慧光芒。
“我們現在去動她,就是主動去招惹那頭猛虎。贏了,不過是多得一個女人,一片貧瘠的土地。輸了,我們可能要折損數萬精銳,甚至更多。”
“這筆買賣,不劃算。”
他看向拖雷,眼神變得嚴厲起來:“記住,我教過你的。真正的征服者,不是最勇猛的,而是最能忍的。忍到所有敵人都犯了錯,忍到自己積蓄了必勝的力量,然後,一擊致命。”
“傳我的命令給術赤。”鐵木真收回目光,聲音冷冽如刀。
“全軍後撤三百裡,暫緩攻打花剌子模。”
“另外,派使者去玉龍傑赤,告訴那位聖火教的教主,我蒙古王庭,願與聖火教結為盟友,共同開發西域。並且,送上一份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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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厚禮?”拖雷下意識地問道。
鐵木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說,我聽聞教主與南朝鎮武王乃是舊識。我鐵木真敬佩英雄,不願與英雄為敵。這花剌子模,便算是我送給鎮武王的一份薄禮。”
“待他日,我與鎮武王會獵於中原之時,再來與教主共飲。”
此言一出,滿帳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