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風沙漸止。
車輪碾碎了無數風化的枯骨,終於在地平線的儘頭,撞見了一抹突兀的翠色。
一片被戈壁環抱的巨大綠洲。湖水如一麵未被打磨的銅鏡,胡楊林褪去了蒼綠,換上了金黃的盛裝,在烈日下仿佛燃燒的火炬。
“公子,前麵就快到‘碎葉城’了。”
唐安安掀開車簾一角,指尖微顫。連日來的風沙讓這位昔日的西域第一美人也麵帶倦容,但此刻她的眸子裡重新燃起了光亮,“過了此處,便是西域三十六國的地界,離聖火教總壇……”
顧淵站起身,站在車轅上,極目遠眺。
然而,迎接他們的並不是商旅的駝鈴聲,也不是西域女郎的熱情歌舞。
而是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是金屬撞擊的巨響,夾雜著火藥爆炸的沉悶聲音,以及無數人絕望的嘶吼。
隻見原本寧靜的綠洲上空,正升騰起滾滾黑煙。
幾座造型怪異、高達數丈的木製機關巨獸,正在綠洲邊緣肆虐,它們噴吐著火舌,將一些低矮的土坯房轟成廢墟。
“有些意思。”
顧淵負手而立,衣擺在熱風中獵獵作響。
武意掃過那幾尊龐然大物,神情有些玩味。
在那粗糙的木殼之下,並沒有什麼機關核心,而是擁擠著數十名內力不俗的武者。他們如同工蟻,瘋狂向著傳動軸輸送真氣,硬生生用“武道”驅動了這笨重的“科技”。
而是……現代科技。
……
“火藥……不對,是改進版的‘霹靂彈’。”
顧淵眯起眼,目光穿透騰起的煙塵。
高達數丈的木製機關巨獸並非在屠殺平民,而是在——圍獵。
被圍在中間的,是一群身穿皮甲、手持彎刀的馬賊。這些平日裡在絲綢之路上殺人越貨的凶徒,此刻卻像受驚的兔子,被那幾台笨重的大家夥驅趕得四處逃竄。
“二隊!左滿舵!彆讓那幾個精英怪跑了!”
一個頭頂id叫【魯班十九號】的玩家站在高處,手裡揮舞著一麵紅旗。
機關巨獸的腹部猛然彈開,數個黑乎乎的鐵球呼嘯而出,精準地落在馬賊密集的區域。
轟!轟!轟!
爆炸聲並不劇烈,卻伴隨著刺鼻的白煙和刺眼的閃光。這是特製的震撼彈和催淚彈,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主要是為了抓活口。
馬賊們捂著眼睛,咳得撕心裂肺,甚至有人從馬上栽了下來,還沒落地就被周圍衝上來的玩家用漁網罩住,拖死狗一樣拖走。
“這是……機關術?”
唐安安趴在車窗邊,美眸瞪圓,滿臉不可置信,“墨家機關術失傳已久,這些異人是從哪學來的?而且,這威力似乎比古籍記載的還要……還要離譜。”
“離譜的不是機關,是腦子。”
顧淵淡淡評價道。他看出來了,所謂的“機關巨獸”,核心動力居然是一群內力深厚的玩家在內部輪流輸送真氣,驅動齒輪組。
這是把武俠內功當成了人形發動機,典型的玩家思維。
馬車駛入綠洲邊緣。
這裡並沒有想象中的戰亂後的破敗,反而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數百名衣衫襤褸的土著流民,正排著長隊,手裡拿著陶碗。幾個身穿白大褂其實是染白的麻布長袍)的玩家,正在一口巨大的鐵鍋前忙活。
鐵鍋旁立著幾根竹管,正在進行簡單的蒸餾和過濾。
“大家都彆急!排好隊!”一個女玩家大聲喊道,“喝了這碗‘藿香正氣水’,就不會中暑了!那邊的,彆隨地大小便!公廁在那邊!違者扣除今天的工分!”
另一邊,十幾個壯漢玩家正光著膀子,運起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硬功,用身體扛著幾百斤重的石條,幫流民加固土牆。
甚至有人在用內力把黃泥和石灰混合物烘乾,搞出了簡易版的“水泥”。
“神仙……都是活神仙啊!”
一個斷了腿的老流民捧著陶碗,渾濁的眼裡滿是淚水,對著這群玩家不住地磕頭,“若不是各位大俠,咱們這一村老小,早被馬賊殺光了……”
“大爺您快起來!這不折壽嘛!”一名女玩家手忙腳亂地去扶,“咱們這也是做任務……呃,行俠仗義,應該的,應該的!”
唐安安看得有些呆了。
她執掌聖火教多年,見慣了江湖仇殺、弱肉強食。在她看來,強者支配弱者是天經地義。哪怕是名門正派,所謂的行俠仗義也多是殺幾個惡人,扔幾兩銀子,便算是功德圓滿。
像這樣,身體力行地教流民生存、治病、蓋房,甚至建立秩序……
這群“異人”,到底是天使,還是瘋子?
“這就是第四天災啊。”
顧淵輕聲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破壞很容易,建設卻很難。
這群沙雕玩家,在把這個殘酷的綜武世界,一點點改成他們想要的樣子。這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文明之光”,讓他這個孤獨的重生者,久違地感到了一絲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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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第四天災?”何沅君沒聽懂。
“沒什麼。”顧淵放下車簾,“走吧,進城。”
馬車緩緩駛入綠洲核心區域。
那個站在高台上指揮戰鬥的【魯班十九號】正跳下來,準備去查看戰利品。
忽然,他的目光掃過了那輛經過身邊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