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為一場看不見的災難而哭泣。
起初,那隻是互聯網上的一場癲狂盛宴。當“驚悚遊戲”的資料庫如同被砸開的保險箱,將其血腥、詭異的內幕毫無保留地公之於眾時,人們的反應是震驚、辯論、恐懼與好奇。
然而,當係統崩塌的漣漪,從虛擬的網絡空間,真正擴散到現實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時,狂歡落幕,隻剩下無聲的、席卷全球的悲傷浪潮。
記憶,正在蘇醒。
華夏,江南水鄉的一座老宅裡,一位正在打盹的老母親猛地從搖椅上驚醒。她渾身顫抖,老淚縱橫,嘴裡反複念叨著一個名字:“小峰……我的小峰……”
幾個月前,她的小兒子“周峰”去大城市打工後便杳無音信。她和老伴報了警,找了所有親戚,卻一無所獲。然而,在他們的記憶中,這種“失蹤”帶來的傷痛,被一種詭異的力量強行撫平、淡化了。他們記得有這麼個兒子,卻記不清他的相貌,記不清與他相處的點滴,仿佛那隻是一個模糊的代號。生活依舊,悲傷被鎖在了潛意識的最深處。
直到此刻,枷鎖崩斷。周峰從小到大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撒嬌、每一次離家時的揮手,都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母親的理智。她清晰地想起來了!她的兒子,那個愛笑、孝順的周峰!他不是失聯了,他是被一個叫“驚悚遊戲”的魔鬼,拖進了一個叫“血色公寓”的地方,然後……死了。
一段段屬於“周峰”的、被抹除的記憶,和一段段來自暗網的、他作為玩家在副本中掙紮求生的視頻錄像,在她的腦海中痛苦地交織、重疊!
“我的兒啊——!”
淒厲的哭喊,撕碎了古鎮午後的寧靜。
同樣的一幕,正在全世界同步上演。
在北美,一對夫婦抱著一個空蕩蕩的相框嚎啕大哭。他們終於想起,相框裡本該是他們引以為傲的女兒,一個熱愛極限運動的女孩。她已經在三年前的一個名為“寂靜山嶺”的副本中,被怪物撕成了碎片。三年來,他們總覺得家裡少了什麼,卻始終想不起來。
在歐洲,一個it公司的老板突然在會議中失控,砸碎了電腦。他想起了自己最好的兄弟,一個失蹤了半年的黑客。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一段視頻裡,尖叫著被拖入了一麵數據構成的鏡子,參與了一場代號為“數字夢魘”的遊戲。
“被遺忘者們”thefotten),這是全球媒體為這個突然浮現的龐大群體起的名字。
他們是那些在怪談世界裡犧牲的玩家。在係統未崩潰前,為了維持現實的穩定,係統動用了它篡改現實的能力,將他們從親友的“核心記憶”中抹除。親人們或許還保留著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所有與之相關的深刻情感和清晰記憶,都被強行封鎖了。
如今,係統自顧不暇,這層覆蓋在全世界記憶之上的“信息迷霧”徹底消散。
數以萬計的家庭,在同一時間,想起了他們失蹤數月、甚至數年的孩子、朋友、愛人。他們悲傷欲絕,因為伴隨記憶一同恢複的,還有那些從暗網流出的,記錄著他們親人最後時刻的、慘不忍睹的視頻資料。
這個世界,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驚悚遊戲”的殘酷。它不隻是殺人,它還要誅心。
在全球性的悲慟與恐慌之下,各國最頂尖的情報機構與智庫,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海量的副本資料、玩家數據、係統公告……這些曾經的“暗網秘辛”,如今成了人類文明麵前最緊迫的一道課題。
華夏,京郊,一座不對外開放的秘密研究基地。
代號“龍巢”的最高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如鐵。
一位白發蒼蒼,被稱為“陳老”的首席戰略分析師,正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向在座的幾位軍方和政界巨擘做著報告。
“各位,經過我們‘數據考古’團隊七十二小時不間斷的分析,我們對那個所謂的‘係統’,得出了一個初步,但極其顛覆性的結論。”
陳老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但掩不住其中的震撼。
“首先,它可以被排除了‘超級計算機’或‘外星科技產物’的可能性。任何基於物理規則的造物,都無法解釋它表現出的種種奇跡,尤其是‘憑空創造世界’和‘精準篡改記憶’這兩點。”
他揮了揮手,全息投影上出現了一個複雜的能量模型,模型的中央,是一個不斷變換形態、無法被定義的光團。
“根據我們對數萬份資料的交叉比對和逆向推演,‘係統’的本質,更像是一個……更高維度的虛擬偽神。”
“虛擬偽神”四個字一出,會議室裡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它沒有實體,”陳老繼續解釋道,“它是一種介於能量、信息與法則之間的生命形態。它可以將‘恐懼’、‘絕望’這類精神能量,轉化為它的‘食糧’和‘燃料’,並以此為基礎,去構建、去影響我們的低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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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副本世界,對它而言,就像我們程序員編寫一段代碼。抹除一個人的存在痕跡,就像我們在文檔裡刪除一行文字。但是……”
陳老話鋒一轉,指向了投影上醒目的紅色標注。
“它並非無所不能。它受製於某種至高的、永恒不變的‘規則’。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它不能直接賦予它的宿主力量。”
“宿主?”一位戎裝將領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是的,宿主。”陳老點頭,“這個‘虛擬偽神’,就像一個功能強大到極限的‘操作係統’,但它需要一個‘用戶’來登錄和操作。這個用戶,我們稱之為‘宿主’。所有的行動,比如開啟副本、篩選玩家,都是由宿主下達指令,再由係統去執行。”
“而宿主想要獲得成長,想要變得更強,也必須遵循‘規則’。他必須親自去完成係統發布的‘任務’——比如策劃恐怖的事件,收獲足夠多的‘恐懼點數’——然後,係統才能將這些點數,轉化為對宿主的‘報酬’。這種報酬可能是強化身體,可能是賦予某種超能力,但絕不是憑空注入。”
“這是一個‘等價交換’的法則,維係著偽神與宿主之間的平衡。也是它……最大的弱點。”
結論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有一個藏在幕後的人類“宿主”,他與一個來自高維的“偽神”簽訂了契約。他們聯手將現實世界的人類當作“牲畜”,投放入名為“副本”的屠宰場,收割他們的恐懼,以壯大自身。
而現在,這個屠宰場的圍牆,因為一次意外的“內鬥”,轟然倒塌了。
偽神與它的宿主,雖然依舊隱藏在暗處,但他們已經從“全知全能的上帝”,變成了一個“可以被分析、可以被追蹤、甚至可以被對抗”的目標。
與此同時,那座位於城市之巔的純白公寓內。
年輕的宿主——李陽,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屏幕上鋪天蓋地的新聞。全球性的悲傷,各國緊急成立的調查組,網絡上對他的“上帝”身份的各種猜測……這一切,非但沒讓他感到恐慌,反而讓他產生了一種病態的、導演了世界級災難的滿足感。
他的傷勢,在休眠艙和珍貴資源的修複下,已經穩定住了。但本源核心的損傷,卻不是那麼容易恢複的。這讓他對那個白衣男人的恨意,越發刻骨銘心。
“一個來曆不明的家夥,僥幸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就敢毀掉我的世界,傷我的根基……”李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等我恢複過來,找到他……我要讓他明白,誰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我要把他狠狠地踩在腳下,把他那身礙眼的白衣,用他自己的血染紅!”
【宿主,在你製定複仇計劃之前,我建議你先了解一下,你將要麵對的,究竟是什麼。】
“係統”那毫無波動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哦?”李陽挑了挑眉,“怎麼,連你也怕了?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偽神嗎?”
【我並非無所不能。這一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係統的聲音冰冷依舊,【而且,我們與那個男人的‘緣分’,或許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李陽愣了一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