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美,不僅在於西湖柔美和斷橋浪漫的湖山氣韻,也包括“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的人間煙火,更包含在那一杯杯飄著馥鬱桂花香氣的美酒裡。
桂花酒的曆史足可追溯到東周時期,屈原在《楚辭》裡就寫過“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這比南宋的月餅還要早上八百年!
當西湖的秋風裹挾著桂子的甜香掠過白牆黛瓦,杭城人總要循著《楚辭》裡的桂酒遺韻,釀就一壇屬於江南的金秋滋味。
到了唐宋,桂漿更是成了文人雅集的秋思載體,陸放翁就寫過“滿貯黃封青桂酒”。清代的吳藕汀在《煙雨樓史話》裡記載:“八月釀桂酒,貯以碧玉壺”,這正是杭城人對生活最浪漫的詮釋。
卿巧兒挑選的是“醉西湖”品牌的桂花酒,這也是她最為喜歡的桂花酒牌子。
這種是以傳統的黃酒作為基酒,精選香氣濃醇的金桂,還必須挑選清晨露水未乾的時候打下花苞,然後將花和酒按照一比八的比例調配,再加入蜂蜜、糯米共同發酵,形成花香、米香、蜜香交織的獨特風味。
淺淺地倒上半杯,欣賞著杯中泛起的清澈琥珀色,再慢慢入喉品味,酒液黃綠透亮,入口醇厚柔和,餘韻悠長,猶如桂雨沾衣,喝下後還帶有回甘。
張岱在《陶庵夢憶》裡說過“濃淡相宜,愈飲愈出”的品酒三昧,套用在桂花酒上麵,就正好對應它那奇妙的層次感。
前調是糖桂花蜜的甜潤,像清晨滿隴桂雨撲麵而來;中調有檀香古木的沉靜,仿佛漫步在西湖邊的古樹下;至於尾韻,卻有湖心亭雪水烹茶的清冽,令人心曠神怡。
夏沫小酌了一杯,眼睛登時瞪大了:“這酒不錯,口感好啊,乾喝卻是有點可惜了,我得去找點下酒的。”
卿巧兒欲言又止。
夏沫見狀微微一笑:“卿姐你先彆開口,看看一會我找來的下酒之物是否合你的心意?”
夏沫出門,僅僅十幾分鐘便拎著一個精致的食盒回來了。
卿巧兒關掉了房間裡的燈,點燃了兩支蠟燭。
蒸騰的熱氣中,一股清雅的鮮香悄然彌漫。
“卿姐,你先猜猜看,這裡麵是啥?”
“秋風起,哈腳癢,覅是陽澄湖個大閘蟹咯?也就伊搭桂花酒,才是真當絕配!”
“聰明!正是大閘蟹。”夏沫打開食盒,從裡麵端出了兩個盤子,上麵擺放的,果然是八隻“五花大綁”的清蒸大閘蟹。
螃蟹四季都有,但懂行的都知道,每年真正適合吃蟹的時段,隻有秋季開湖之後的三四個月:公蟹膏白油潤、母蟹黃多爆漿,肉質結實、蟹香四溢,最適合清蒸慢吃,細細品味湖鮮的滋味。
吃蟹是件既簡單又複雜的事,說簡單,那就是加工方法簡單,架鍋燒水,隔水蒸熟就完事了。吃的時候也不用什麼太多的調料,隻要佐以薑醋即可。
蟹性大寒,食之過量,易傷脾胃。
薑性溫熱,可驅寒暖胃;醋能助消化、解腥膩,二者相合,既可提鮮增香,又能中和蟹的寒性,使美味與養生兼得。
食蟹又分“文吃”和“武吃”,至於亂嚼一氣的牛吃蟹,曆來是要被內行的人們笑話的。
“武吃”吃的是快意,“文吃”吃的是情趣。
與美女對飲,自然不適合“武吃”,所以夏沫又掏出了一套銀光閃閃的扒蟹工具,笑道:“這蟹八件今兒個肯定是備不齊了,也就勉強湊個釺、鑷、剪、錘四樣吧。”
卿巧兒手腳麻利,先是用剪刀逐一剪下螃蟹的兩隻大螯,再用錘對準蟹殼四周輕輕敲打,打開背殼,然後分彆使用釺鑷,二者輪番登場,或剔,或夾,或叉,或敲,分彆取出金黃油亮的蟹黃、潔白膠粘的蟹膏和雪白鮮嫩的蟹肉。
卿巧兒夾起一筷蟹肉喂到了夏沫的嘴邊:“儂先嘗記看嘞!。”
“卿姐,還是我自己來吧。”夏沫感覺卿巧兒像個小媳婦一樣的,在旁邊伺候自己吃蟹,這樣似乎不太好,便搖頭拒絕,準備自己學著她的樣子弄一弄。
但卿巧兒卻很堅持:“咋弄嘞?我親手弄個哈儂倒弗吃,是嫌道勿來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