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石塔的青銅鐘第三次晃悠時,小王正踮著腳往鐘錘上綁螃蟹籠。金箔披風在風裡翻卷,小家夥被晃得焦躁,舉著螯鉗在籠裡“哢嗒”亂撞,倒把鐘錘撞得發出悶響,震得塔簷的骨鏈嘩嘩作響。
“差不多得了,”林小滿的聲音從中間閣樓傳來,帶著點戲謔,“再晃下去,螃蟹的金鑾殿沒建成,先給你建座骨瓷墳。”
小王悻悻地把籠繩係緊:“懂了懂了,催命似的。”他摸出那半塊玉牌殘片——這是林小滿特意分給他的,說能穩住地脈氣。殘片貼在鐘架上時,青銅鐘突然停止晃動,鐘身的骨瓷片齊齊亮起,映出他歪歪扭扭的影子,影尖正對著中間石塔的閣樓窗。
“影尖對窗,就是信號。”小王深吸一口氣,拽動籠繩。螃蟹籠帶著鐘錘撞向青銅鐘,“當——”的巨響破開晨霧,鐘鳴裡混著小家夥憤怒的“哢嗒”聲,竟奇異地壓過了骨鏈的嘈雜。
鐘聲落地的刹那,右側石塔的滯影板突然炸開銀花。阿影踩著旋梯的骨瓷管急速下墜,裙角掃過梯壁的皮影畫,畫中女子的唇形突然活了過來,吐出的音階順著地脈氣往上飄,與青銅鐘的餘韻纏成圈。她指尖在滯影板上連點,每點一個音孔,板上的影子就往前挪半寸,像在按節奏跳舞。
中間閣樓裡,林小滿正對著三足骨瓷爐調整皮影人。玉牌拚合成的“玄黃地脈”四字在爐口浮動,將九支骨瓷笛的影子投在牆上,影笛隨著鐘聲的節奏輕輕顫動。他突然發現,影笛的孔位與左側塔門的音孔正好錯位半寸——這才是破陣的關鍵。
“差半寸!”林小滿對著窗外喊。小王立刻拽著籠繩往左側偏了半尺,青銅鐘的回聲頓時變調,像被揉皺的絲綢。阿影同時將滯影板的影子往左移了半寸,板上突然浮現出條金線,順著地脈氣鑽進中間石塔的地基。
三足爐裡的地脈氣“騰”地竄起半尺高。林小滿趁機轉動皮影人,骨瓷笛的合奏聲突然拔高,與鐘鳴、板音撞在一起,在三塔之間形成個金色的音環。音環落地時,三座石塔的骨瓷壁突然變得透明,露出裡麵藏著的東西——無數個半透明的骨瓷人,正隨著音波的節奏屈伸關節,像在跳一場古老的祭祀舞。
“是古墟的工匠!”阿影在右側塔驚呼。她看清了骨瓷人的麵容,竟與守脈老先生的羊皮卷插畫一模一樣,“他們在用骨瓷封存自己的影子!”
話音未落,中間石塔的閣樓突然旋轉起來。三足爐隨著旋轉傾斜,爐口溢出的地脈氣在地麵拚出個巨大的羅盤,盤心的指針竟是用無數細小的骨瓷笛拚成的,正瘋狂指向右側石塔的方向。
“指針偏了!”小王拽著籠繩往右側猛拉,青銅鐘的音調陡然尖銳,像被掐住的喉嚨。阿影的滯影板上突然裂開細紋,影子被撕成兩半,一半跟著她的動作,一半竟往反方向跑——是虛陣開始反噬了。
林小滿迅速將螃蟹籠從皮影架上解下來這是他特意讓小王吊上來的)。小家夥被晃得暈頭轉向,卻精準地用螯鉗夾住了根亂竄的影笛。影笛被夾的瞬間,羅盤指針突然定住,骨瓷人祭祀舞的節奏也跟著穩了下來。
“原來得用活物鎮影!”林小滿恍然大悟。他將螃蟹放在三足爐沿,小家夥立刻順著地脈氣的流向爬動,所過之處,紊亂的音波竟自動歸位,像被無形的手梳理過。
右側石塔的滯影板突然發出脆響,細紋蔓延到邊緣。阿影的影子被虛陣拽得越來越長,眼看就要脫離真身,她突然想起梯壁皮影畫的手勢——女子們跳舞時,左手始終按在腰間的銅鈴上。她猛地搖響銅鈴,鈴音撞在板上,撕開的影子竟緩緩合攏,與真身重合的刹那,滯影板“哢”地彈出塊骨瓷片,上麵刻著個“黃”字。
“是‘玄黃’的‘黃’!”阿影接住骨瓷片,地脈氣順著指尖往上湧,右側石塔的骨瓷壁突然透出紅光,與左側的金光、中間的藍光連成三角,將整個古墟罩在裡麵。
左側石塔的青銅鐘突然劇烈震顫,鐘錘上的螃蟹籠被甩得騰空而起。小王眼疾手快,撲過去抓住籠繩,卻被鐘的反震力帶得撞向鐘架。玉牌殘片從懷裡滑出,貼在鐘身裂縫處的瞬間,裂縫裡滲出淡金色的液珠——是凝固的地脈氣,像琥珀般裹著片極小的骨瓷,骨瓷上的“玄”字與阿影的“黃”字正好成對。
“齊了!”小王舉著殘片往中間塔跑,腳剛踏出左側塔門,地麵突然裂開深溝,溝裡爬滿影奴的骨爪。他急中生智,將螃蟹籠往溝裡一扔,小家夥“哢嗒”張開螯鉗,骨爪遇著金箔披風的影子,竟像被火燒般縮回,露出溝底的石梯。
此時中間閣樓的三足爐已完全傾斜,爐口的玉牌開始發燙。林小滿將皮影人擺成吹奏的姿勢,骨瓷笛的合奏聲越來越急,竟讓那些骨瓷人祭祀舞的節奏加快,舞到最急處,骨瓷人突然齊齊轉向爐口,伸出的手臂在半空拚出個“破”字。
“就是現在!”林小滿將“玄”“黃”兩塊骨瓷片按在爐耳上。片入爐身的刹那,整座古墟突然發出龍吟般的轟鳴,三塔的骨瓷壁同時炸開光紋,將虛陣的黑霧撕成碎片。那些困擾他們許久的影奴、活影,在光紋裡紛紛消散,隻留下滿地閃著微光的骨瓷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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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連滾帶爬衝進閣樓時,正看見三足爐的爐蓋自動彈開,裡麵沒有地脈母石,隻有卷泛黃的帛書,上麵用朱砂畫著幅地圖,圖尾標著行小字:“玄黃非煞,地脈為常,影歸其位,骨瓷自安。”
“這是……”小王剛要去拿,帛書突然化作光點,鑽進玉牌裡。三足爐發出最後一聲輕響,爐身的骨瓷片紛紛剝落,露出裡麵的青銅內膽,膽底刻著守脈老先生父親的名字——守玄。
“是老先生的爹!”小王眼睛發亮,“他沒失蹤,是把自己封在爐裡了?”
林小滿摸著內膽上的刻字,突然笑了:“不是封著,是守著。”他指著膽壁的細孔,“這爐根本不是煉東西的,是用來疏導地脈氣的,守玄先生用骨瓷術穩住了古墟的虛陣,玄煞卻把它當成了煉影核的工具。”
阿影走進來時,手裡拿著片從滯影板上摘下的骨瓷,上麵的皮影女子正對著三足爐行禮:“他們早就料到會有人曲解玄黃古墟的用意,才留下這麼多線索。”
螃蟹不知何時爬到了內膽裡,舉著螯鉗碰了碰刻字,內膽突然“哢嗒”彈出個小抽屜,裡麵放著個骨瓷小瓶,瓶裡裝著半瓶透明液體,標簽上寫著“活影水”——據說能讓被吞噬的活影重歸真身。
“能救老先生的兒子!”小王一把搶過小瓶,卻被林小滿敲了下手背。
“急什麼,”林小滿指著窗外,三塔的光紋正在消退,露出古墟深處的海眼,海眼裡翻湧的地脈氣正順著石塔的紋路回流,“先看看這虛陣破了,歸墟的地脈穩不穩。”
海眼的藍光漸漸變得溫潤,不再像之前那般狂暴。小王懷裡的螃蟹突然安靜下來,金箔披風沾著的骨瓷粉末在光裡閃閃爍爍,像撒了把碎鑽。阿影將玉牌收進布包,指尖殘留著三足爐的溫度,那溫度裡藏著古墟工匠的智慧,也藏著守脈人世代相傳的執著。
“走吧,”林小滿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活影水有了,地脈穩了,該回去給老先生報喜了。對了小王,你承諾給螃蟹的純金寶座,記得找家金鋪打,彆又用金粉糊弄。”
小王抱著小瓶跳起來:“誰糊弄了!回頭就找玄黃古墟最有名的骨瓷匠……欸,這裡的工匠不是早沒了嗎?”
阿影忍不住笑出聲,笑聲撞在石塔的骨瓷壁上,彈回來的回音裡,竟混著極輕的“哢嗒”聲——是螃蟹在讚同她的話。陽光透過透明的骨瓷壁照進來,將三人一蟹的影子投在帛書消散的地方,影尖齊齊指向歸墟的方向,像在說:這趟旅程的終點,恰是另一段故事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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