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的潮水漫過灘塗時,守脈老者正坐在礁石上打磨骨片。晨光透過他佝僂的背影,在沙地上投出道細長的影子,影子尾端纏著圈淡金色的光——是三足爐裡帶出的地脈氣,像條溫柔的蛇。
“老先生,您看這是什麼?”小王舉著骨瓷小瓶跑過來,金箔披風的螃蟹從他懷裡竄出來,舉著螯鉗往老者膝頭爬,螯鉗上沾著的骨瓷粉末在晨光裡閃閃爍爍。
老者接過小瓶的手突然僵住,瓶身刻著的“活影”二字被海風吹得發亮,正是他父親筆記裡提過的秘方。他拔開塞子,透明的液體晃出細碎的光,滴在之前撿的貝殼上,貝殼內側的虹彩突然活了過來,浮現出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三足爐吹奏骨瓷笛——是他失蹤多年的兒子守脈子!
“是阿子!”老者的手抖得厲害,貝殼上的人影漸漸清晰,守脈子穿著玄滅教的黑袍,卻在笛音裡偷偷將骨瓷片往爐裡塞,片上的地脈紋與他們在古墟見到的一模一樣,“他在給我們留線索!”
林小滿蹲在旁邊,看著貝殼人影往爐底藏了塊東西,形狀像半截玉牌。“這是‘子母玉’,”他指著老者腰間的玉佩,“您這塊是母牌,守脈子藏的是子牌,合在一起才能顯全地脈圖。”
阿影突然指著貝殼邊緣,那裡的海水正在退潮,露出的沙地上有串新腳印,腳印儘頭的礁石後傳來極輕的骨瓷碰撞聲。三人對視一眼,小王抓起螃蟹籠就繞過去,卻見礁石後蹲著個少年,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衫,懷裡抱著個骨瓷盒,盒蓋的縫隙裡透出與活影水同源的光。
“你是誰?”小王舉著工兵鏟喝問。少年嚇得一哆嗦,骨瓷盒“啪”地掉在地上,盒裡滾出個玉牌,正是貝殼人影藏的子牌,旁邊還躺著半塊啃剩的乾糧,餅渣上沾著點金箔——是螃蟹披風上的。
少年見了老者,突然“撲通”跪下,眼淚混著海水往下掉:“爺爺!我是阿子啊!玄煞把我的影子煉進影核,我隻能靠著活影水撐著,剛才在石塔聽見您的聲音……”
老者摸著少年的臉,指腹蹭過他下巴的疤痕——那是小時候被骨瓷片劃傷的,錯不了。“好孩子,回來就好。”祖孫倆抱在一起的瞬間,子母玉突然自動合攏,玉牌上的地脈圖徹底顯形,圖的儘頭標著個“隕”字,旁邊畫著塊嵌在岩壁裡的黑石,形狀與沉槨潭找到的那塊有七分相似。
“是‘地脈隕鐵’,”林小滿摸著下巴笑,“守脈子在影核裡沒白待,把玄煞的老底都摸透了。這隕鐵能聚地脈氣,玄煞當年沒找到,現在倒成了咱們的線索。”
少年擦著眼淚點頭:“玄煞說隕鐵在‘裂脈穀’,那裡的地脈氣亂得像團麻,進去的人會被撕成影子。他還說……”少年突然壓低聲音,“古墟的工匠沒滅絕,他們的後代在穀裡守著隕鐵,能用骨瓷術織‘影網’,連影核都能困住。”
小王突然拍了下大腿:“裂脈穀!我在歸墟的舊船上見過這地名,航海日誌裡說那裡的礁石會吃人影子!”他興奮地晃著螃蟹籠,“蟹將軍,又有新地方闖了!”
林小滿沒接話,正盯著少年懷裡的骨瓷盒。盒裡鋪著層曬乾的海草,草上放著枚骨瓷哨,哨身的紋路比老者那隻更複雜,孔裡嵌著的骨瓷珠泛著淡淡的藍光。“這哨子能吹‘影網’的調子?”
少年點頭,拿起哨子吹了個短音。灘塗的影子突然躁動起來,像被風吹動的綢布,在沙地上織出張半透明的網,網眼的形狀正好能困住影核的虛影。“這是‘定影調’,穀裡的工匠說,吹著它走,裂脈穀的亂流傷不了影子。”
阿影將哨音記在心裡,指尖在沙地上畫出裂脈穀的輪廓:“從歸墟到裂脈穀得走三天,中間要過‘迷影渡’,據說那裡的渡船會把人的影子留在對岸。”她突然看向林小滿,“你沉槨潭的黑石,或許能穩住影子。”
林小滿掏出黑石,石麵的地脈紋在陽光下流轉,與子母玉的光隱隱呼應:“玄煞找隕鐵,怕是想讓影核和地脈氣徹底融合。咱們得在他之前拿到,不然裂脈穀的影網也護不住地脈。”
守脈老者突然將子母玉塞進林小滿手裡:“我年紀大了,就不跟你們折騰了。阿子說穀裡的工匠在等‘持玉人’,你們拿著這個,他們會信你們。”他又把自己的骨瓷哨遞過來,“這哨子能吹‘喚影調’,萬一迷影渡的渡船不肯載,就吹這個。”
小王正給螃蟹換新鮮海草,聽見這話突然蔫了:“老先生不跟我們去啊?那誰給我們講古墟的故事?”
老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阿子知道的比我多,他會跟你們去。再說了,”老者瞥了眼林小滿,“有些人肚子裡的故事,比我這把老骨頭藏的還多,就看他肯不肯說。”
林小滿挑眉,剛要反駁,懷裡的黑石突然發燙,石麵映出裂脈穀的虛影,穀中央的岩壁上嵌著塊更大的隕鐵,鐵周圍纏著無數影網,像給隕鐵套了層骨頭做的鎖。“看來這隕鐵比想象的更麻煩,”他將黑石揣好,“走吧,趁潮水沒漲,先去舊船找航海日誌,看看迷影渡的渡船有什麼講究。”
少年背著骨瓷盒跟在後麵,螃蟹從他肩頭爬過,螯鉗碰了碰子牌,玉牌突然亮起,在沙地上投出條通往舊船的光帶。小王踩著光帶往前跑,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金箔披風的影子在光裡晃得像麵小旗。
阿影走在最後,看著祖孫倆揮手告彆的身影,突然覺得腰間的銅鈴輕響了兩聲,鈴音裡混著骨瓷哨的餘韻,像在為前路祝福。她抬頭望向裂脈穀的方向,歸墟的潮水正往那裡湧,帶著地脈氣的清冽和骨瓷的溫潤,像在說:真正的守護,從來不是困守原地,而是帶著信念往前走。
林小滿回頭時,正看見阿影望著遠方笑,陽光落在她發梢,鍍上層金邊。他突然想起守脈老者的話,摸了摸懷裡的子母玉,玉牌的溫度透過布衫傳過來,像握著團不會熄滅的火。或許裂脈穀的影網背後,藏著比隕鐵更重要的東西——比如那些從未消失的古墟工匠,比如玄煞真正的圖謀,又比如,他們三人一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但此刻,小王的笑聲撞在舊船的桅杆上,螃蟹的“哢嗒”聲混著少年的哨音,潮水漫過船板的“嘩啦”聲裡,藏著比任何計劃都更踏實的東西。林小滿笑了笑,加快腳步跟上隊伍,沙地上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像條永遠走不完的路,卻也永遠值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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