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話音方落，一道清冷的聲音自洞穴外傳來：“四位護法，背後議論小女子，未免有失風度。”
蘇天意淡然道：“若你都是小女子，那我們四人便都是土埋脖頸的朽木枯骨了。”
白衣女子緩步走入洞穴，月光般的長裙拖曳在地，竟未沾半點塵泥。她眸光輕轉，對著四人躬身行禮，動作優雅如月下獨舞的仙子，“蘇天意前輩言重了，晚輩不過一介微塵，怎敢與四位擎天巨柱相提並論？不久之後，你們便會重臨巔峰之境，屆時自知我所言非虛。”
她語聲如寒泉擊玉，聽著讓人心神為之一凜。關樂忍不住道：“此次，為了給我們四人引發如此規模的殺戮，填滿這個深坑不知道要殞落多少無辜修士。你就不怕背負滔天血債，遭天道反噬嗎？”
白衣女子輕抬眼眸，目光似霜雪映月，平靜而無波，緩緩道：“並不會，如今正是天道重啟之時，靈氣複蘇後，萬物更替乃大勢所趨；舊秩序崩塌、新紀元降臨。我不過順勢而為，幫助天道完成這一輪洗牌罷了。而我也不是無故造福你們四人，我隻是為自己尋求四位護法罷了。畢竟新紀元降臨之際，小女子並沒有自信能一路修行到渡劫，如今外界各種妖孽輩出，唯有四位這等底蘊深厚之輩，方能在亂局中為我護道。你們助我登頂，我送你們重返巔峰，各取所需罷了。”
她的話音落下，洞穴內一時寂靜如死。蘇天意緩緩閉目，似在權衡利弊，片刻後低笑一聲：“好一個各取所需。不過我覺得你並不是單純的找四位護法，因為你對我們並不坦誠，即便我們加入了血煞盟，成為護法，你依然在隱瞞身份和真正的目的，你所謂的沒自信一路修行到渡劫期，也不過是哄騙我等的托詞罷了。你二百歲不到便修行到出竅中期，這般天賦，古往今來寥若晨星，何須借我等老骨頭為你遮風擋雨？而我們四人兩百歲左右才堪堪踏入化神中期，以我們這等資質又如何能護你周全？”
白衣女子眸光微閃，唇角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蘇前輩洞察幽微，的確，我所求不止護法這般簡單。不過小女子獨自修行百來年，對人性始終存有疑慮。而邀請你們加入後，這段時間也是在考察你們是否具備合作的條件。若無絕對信任，便無可能共赴大道儘頭。我需要的不是打手，而是在關鍵時刻能托付性命的同伴。你們四人雖修為停滯，但根基紮實，戰鬥經驗遠勝同階，更難得的是彼此羈絆深厚，未被亂世濁流磨滅本心。這正是新紀元最稀缺的籌碼。血煞盟內出竅後期修士不少，但護法之位僅予四位，此即我的誠意。你們若能通過最後的試煉，我自會敞露一切。此番布局，一為延壽，二為提升資質。之所以先做後談，隻因唯有讓你們親曆其中，獲得實利，方能建立信任。以諸位閱曆，豈會輕信一介無緣無故的外人？唯有先讓你們身陷局中，進退與共，方能結下生死同途的羈絆。這世間，最堅固的盟約，往往始於無奈，成於共曆生死。待試煉落幕之日，你們自會明白，我所圖者，遠非一己之私，而是要在這天道更迭的亂流中，劈出一條屬於我的通天之路。”
關樂聞言，眉頭一皺，緩緩道：“難道天道誓言都不足以讓我們誠信合作嗎？”
她輕輕搖頭，目光如深潭般幽邃：“天道誓言固然沉重，但人心易變，誓約有時也不過是一紙空文。在死亡麵前，放棄大道者多不勝數，真正能守住誓言的，唯有共同經曆生死後的彼此信任。我並非否定天道誓言，而是想通過實際行動來證明我們能否真正托付生死。唯有在絕境中並肩作戰，看透彼此的底線與堅守，才能建立起超越誓言的羈絆。”
關樂沉默片刻，終是低歎一聲：“若真如你所言，此番試煉之後，我們之間當不再有隱瞞。我還有最後一個疑惑，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白衣女子凝視關樂片刻後，輕聲道：“關前輩請問。”
關樂疑惑道：“你這些血腥妖邪的手段，如何與你口中所言的‘本心’與‘大道’相合？”
她眸光平靜，誠懇道：“手段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手段本身並無善惡，譬如刀可屠戮亦可護生，關鍵在於執刀之人的本心。我所行之事，看似血腥，實為滌蕩汙濁、破除桎梏。血煞盟不過是將為禍蒼生的餘孽收攏起來，以便加以利用，使其惡行反噬其身，最終不過是自食惡果。我以邪法行正道，借黑暗鑄光明，雖沾血腥，卻不染本心。正如烈火煉真金，唯有在至暗之中堅守一念清明，方能破局而出。你們所見的手段隻是表象，而我心中所守的大道，終會在新紀元的黎明顯現。我主導的這場大混戰，其最終結局，必然是血煞盟被全滅，你們信嗎？”
沒有人會相信這樣一個瘋狂的結局，但她的目光卻如寒星般堅定。她輕笑一聲，緩緩道：“不信最好，因為連我自己都曾懷疑。可正因懷疑過，才更需以血為祭，將信念一寸寸刻進這蒼穹的裂痕裡。若結局注定是灰飛煙滅，那便讓我的骨作火種，燃儘所有虛妄與苟且；若大道真有容身之地，那便踏著屍骸前行，直至天光刺破永夜。你們隻需記住，我所求的不是救世主的名號，而是親手撕開一線可能——哪怕這可能，需要用萬魂哀鳴來換取。我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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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如寒刃，劃破寂靜，讓四位見慣風雨的老者，也為之動容。
蘇天意聞言，輕歎道：“不得不佩服你，一介女流卻以悖逆之姿行救贖之事，心若鋼鐵，誌如利刃。不求理解，亦不避毀滅，隻將一切押在那渺茫的可能之上。正因如此，才更顯悲愴與孤絕。但真正的道，從來不是高台之上頌唱的清音，而是深淵儘頭一縷不肯熄滅的微光。希望你能以魂為燭，照向未知的黎明。”
彭博接著嚴肅道：“若你真能踏著屍山血海走到儘頭，那便讓我看看，你手中之刀能否劈開這混沌天幕。我不管你此時怎麼說，也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原本時間就不多了，你既然給了我這麼一個天大造化，我彭博自然不會辜負你。隻要待我經過‘萬血蘊神坑’的洗禮，我彭博此生便選擇追隨你。若你半途倒下，我亦會踏著你的屍骨繼續前行。若我半途倒下，那便是我能力不足，愧對了你賜的機緣。我不要求自己有一個光明的結局，但求你能給我一個值得赴死的開端！”
侯一元目光如古井深潭，久久凝視著她，忽然低聲道：“我侯一元一生從未真正佩服過一個女修士，今日見你，方知何為逆命之光。你不守清規，不循正道，卻以一身罪業洗滌道心，這般膽魄，連天地都該為你震顫三分。我願以餘生為祭，助你行此逆天之舉。若你此途是錯，那我便隨你一起錯到底，成為你路上最後一塊墊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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