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阿蓬江,被伏天太陽烤得冒煙。縣壩鄉大河村七十歲的彭連橋,踩著滾燙的鵝卵石河床,往“獅咪洞”那邊走。
他本是去割點草,眼神卻被亂石堆裡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勾了去。
那麻袋口被小孩胳膊粗的棕繩紮得死緊,繩子另一頭,竟拴著一塊四五十斤重的青石。
“誰家東西落這兒了?”老彭心裡嘀咕,手上鐮刀一劃,割斷了棕繩。再一刀,麻袋破開個口子。
“嗡——”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猛地炸開,頂得他連退幾步,胃裡翻江倒海。他捂著鼻子,壯膽往裡一瞅——就那一眼,他魂兒差點飛了!
麻袋裡,哪是什麼東西,分明是個人!被水泡得渾身腫白,一雙胳膊還被一條黑褲子反捆在身後……
消息像長了腳,瞬間踹遍了小山村。看熱鬨的村民譙再文帶著兩個兄弟趕到時,老彭還心有餘悸地守在遠處。
“劃開!徹底劃開看看!”譙再文喊道。
老彭手抖著,鐮刀徹底割開麻袋。
刹那間,空氣凝固了。
一具女屍,蜷縮著,下身赤裸,雙臂被一條女式黑色健美褲緊緊捆縛。那塊沉重的青石,還忠實地拴在原地,像一枚罪惡的印章。
下午五點三十八分,黔江區公安局刑警支隊電話驟響。
“刑警隊嗎?我是城廂所楊秀懷!縣壩鄉大河村發現麻袋裝女屍,綁著大石頭,速來!”
支隊長彭勇剛端起的晚飯筷子,“啪”地撂下了。半小時後,他親自帶著六名骨乾,車輪卷著塵土,直撲現場。
夕陽把江麵染得血紅。初步勘查,這裡不是第一現場。屍體高度腐敗,惡臭連老刑警都皺眉頭。為防上遊電站放水衝走證據,他們小心地將屍袋移到高處,派村乾部嚴加看守。
連夜走訪,一無所獲。
第二天清晨,屍檢在江邊強行進行。三十多斤白酒潑上去,法醫們用揉碎的蒿草塞住鼻孔,才能在三十多度高溫下作業。汗水淌進眼睛,都顧不上擦。
結果出來了:女性,五十歲左右,瘦小,死於扼頸合並勒頸。死亡時間約七日前。屍體被捆綁多次,極為細致。
最關鍵物證,是從屍體腳部發現的一條黑色健美褲,褲腰上,係著一串用紅毛線編織的鑰匙鏈,串著五把鑰匙。
中午,臨時指揮部設在大河村一戶農家。
“捆綁專業,像是在家裡乾的;下身沒褲子,可能是情殺或家庭矛盾。”彭支隊指著黑板,“上遊朝陽寺電站到這兒,十公裡江岸,給我一寸一寸地篩!重點找最近失蹤的,五十歲左右的婦女!”
警力撒出去,像梳子一樣梳理著沿岸村落。
當晚八點,轉機出現。
兩個幾乎同時打來的電話,指向同一個名字——張子權。
洪河村支書鄧永勝聲音急促:“彭支隊,朝陽寺鎮涼橋村二組的向金娣,五十多歲,跟她男人張子權關係極差,倆人都失蹤好幾天了!體貌特征跟通報的非常像!”
幾乎同時,鄉政府彙報,有村民反映,這個向金娣和後夫張子權長期不和,她最近曾跟鄰村一個老鰥夫來往密切。
兵分兩路!
一路直撲張子權老家鹹豐縣實施抓捕;另一路由彭勇帶隊,去找向金娣已出嫁的女兒郭素香。
當彭勇將現場提取的十餘件衣物,尤其是那條帶著紅毛線鑰匙鏈的黑色健美褲攤開時,郭素香隻看了一眼,整個人就癱軟下去。
“是……是我媽的……這紅毛線鏈子,是我親手編給她的……”她眼淚湧出,“她跟張子權……過不下去了啊……”
此刻,抓捕組正在漆黑的山路上疾馳。
淩晨三點,鹹豐縣尖山區黃嶽坪村六組,萬籟俱寂。民警敲響了張家老屋的門。
“張子權!開門!”
屋裡窸窣一陣,門“吱”開了一條縫。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精瘦的中年男人探出頭。
幾道強光手電瞬間將他釘在原地。他還沒反應過來,幾名刑警如猛虎撲食,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審訊室裡,張子權,這個六九年退伍的老兵,眼神渾濁,卻帶著一股倔強的麻木。
“金娣?趕場去了,沒回來。”他一口咬定。
審訊經驗豐富的陳副政委不急不躁,跟他聊家常,聊部隊,聊他和向金娣的婚姻。當提到他們夫妻矛盾時,張子權呼吸明顯粗重起來。
時機到了!
陳副政委突然拿出一個物證袋,推到張子權麵前。袋子裡,正是那串用紅毛線編織的鑰匙鏈,五把鑰匙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張子權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死死盯著那串鑰匙,肩膀垮了下去,長長吐出一口帶著絕望的氣。
“她……她又要去找那個姓潘的……我拉她,她不聽……動了手……”他斷斷續續地交代了那個致命的夜晚:爭吵、拉扯、掐頸、勒斃,然後是用麻袋裝屍,綁上石頭,趁著夜色拖到江邊“獅子口”沉江。
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兩天後,偵技人員押著張子權,來到他位於朝陽寺鎮涼橋村的家中。刑警拿出從麻袋屍身上提取的那串鑰匙中,一把略顯特彆的梅花牌鑰匙。
“哢噠。”
一聲輕響,臥室門應聲而開。
這把沉在江底多日、係著紅毛線的鑰匙,最終,為他敲開了監獄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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