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五月二十九日,上午九點三十分。
天津市河西區育英小學二年級三班的教室裡,年輕教師楊靜正在黑板上寫下生字。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突然,她注意到教室後門外有個徘徊的身影——一個頭戴寬簷白色太陽帽、身穿紅格襯衣的中年女子,正焦灼地向教室裡張望。
楊靜輕輕推開門:“請問您找誰?”
“請問李曉明是在這個班嗎?”女子帶著濃重的東北口音,眼眶突然紅了,“我是他鄰居,姓周。孩子媽媽在解放路出了車禍,他爸爸在醫院走不開,讓我來接他。”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楊靜心頭一緊。她轉身輕聲呼喚:“李曉明,你出來一下。”
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男孩小跑著來到門口,胸前鮮豔的紅領巾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曉明,你認識這位阿姨嗎?”
“認識!”男孩仰起臉,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笑容,“周阿姨好!”
班主任看著孩子親昵的態度,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了。她看著男孩蹦蹦跳跳地跟著女子離開,白色太陽帽和紅色格子襯衫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午後的樹影
周麗華推著一輛二八式鳳凰自行車,李曉明乖乖坐在後座上,兩隻小手緊緊抓著座墊邊緣。
他們穿過喧鬨的市區,騎過塵土飛揚的郊區土路,最後在一片茂密的楊樹林邊停下。
“周阿姨,咱們來這裡乾什麼呀?”李曉明好奇地問。
周麗華沒有回答,隻是從車筐裡取出一個軍用水壺:“渴了吧?喝點水。”
他們在樹蔭下席地而坐。李曉明突然興奮地說:“周阿姨,您知道嗎?再過兩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他掰著手指頭數著:“爸爸說要給我買個變形金剛,媽媽要帶我去吃起士林的點心。我馬上就要八歲啦!”
周麗華怔怔地望著遠處農田裡勞作的農民,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泥土。
“周阿姨,您在聽嗎?”孩子的聲音低了下來。
“嗯,聽著呢。”她勉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生日快樂。”
或許是騎車太累,或許是午後的陽光太過溫暖,李曉明很快枕在周麗華的腿上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密的影子,均勻的呼吸聲輕柔得像一隻小貓。
而此刻,李曉明的母親王秀英正發瘋般衝進派出所,聲音嘶啞地哭訴:“我兒子被一個女的從學校騙走了!她說我出了車禍……肯定是周麗華!”
黃昏的抉擇
李曉明醒來時,夕陽正把天邊染成橘紅色。
“周阿姨,您哭了?”孩子伸出小手,想要擦去周麗華臉上的淚痕。
周麗華猛地回過神,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曉明,阿姨帶你去動物園看猴子好不好?”
“真的嗎?”孩子立刻忘記了剛才的疑惑,高興地拍手跳起來,“太好了!”
從動物園出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周麗華帶著李曉明來到一處僻靜的老居民區,在一條長凳上坐下。
“周阿姨,我想上廁所。”
就在李曉明轉身對著牆角的瞬間,周麗華顫抖著從人造革手提包裡掏出一個棕色塑料瓶,將裡麵刺鼻的液體倒入一個準備好的玻璃罐頭瓶中。液體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
“曉明,”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阿姨這就送你去見媽媽。不過你臉上都是灰,洗洗乾淨再去見媽媽,好不好?”
“好呀!”孩子乖巧地蹲下身,伸出雙手,“不然媽媽該說我是小花貓了。”
那“水”從瓶口傾瀉而下,澆在孩子嬌嫩的手掌上。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夜空。硫酸與皮膚接觸的瞬間冒出白煙,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刺鼻的氣味。
沒等孩子從劇痛中站起來,周麗華閉上眼睛,將瓶中剩餘的液體狠狠潑向那張稚嫩的小臉。
她轉身推起自行車,鏈條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身後,孩子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微弱。
往日的榮光
周麗華的落網在她工作的市第五醫院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不可能!”護士長張素芬激動地說,“麗華是我們科室最溫柔的護士,孩子們都喜歡她。去年小劉家的孩子住院,她天天自掏腰包給孩子買水果!”
內科主任王誌遠回憶起周麗華的檔案:一九七六年入伍,在部隊醫院服役期間榮獲三次嘉獎,轉業到地方醫院後連續五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去年搶救食物中毒患兒時,她連續工作三十六小時不曾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