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顯章抹了把眼淚，“她帶著1500多塊錢和兩大包東西，怎麼會跑到廣陽來呢？”
許道文心裡有了個大致方向。回去的路上，劉青宇忍不住問：“於珍和鐘冠世會不會有問題？”
劉麟飛搖頭：“鐘冠世23號就回礦了，金豔7號才被害，時間對不上；於珍才16歲，現場是男式皮鞋印，也排除了。我覺得更可能是金豔在火車上遇到了彆人，被人騙到了廣陽。”
許道文點頭：“沒錯，下一步咱們去晉城，找到於珍和鐘冠世，問問他們在火車上有沒有注意到可疑的人。”
第二天，許道文四人坐火車趕到山西晉城，在當地公安局和煤礦保衛科的配合下，很快找到了於珍。小姑娘才16歲，性格潑辣，說話直來直去：
“我跟聞金豔一塊上的395次火車，車上有個男的，二十四五歲，穿軍綠的確良上衣，淺色喇叭褲，右膝蓋下麵有塊紅墨水印，穿黑三接頭皮鞋。他老跟聞金豔搭話，倆人聊得挺熱乎。”
“他們聊了啥？”劉青宇追問。
“沒聽清，聲音挺小的。”於珍撇了撇嘴，“不過聞金豔也太愛占小便宜了，快到石家莊的時候，那男的買早點多買了一碗麵，讓了她一下，她拿起筷子就吃，我都覺得丟人！我在石家莊下車的時候，他倆還在聊呢。”
另一邊，劉麟飛和祁文西找到了鐘冠世。老工人回憶得很詳細：“那男的看著就不老實，賊眉鼠眼的，一口天津口音，說自己是跑車的司爐，家在長治北站，還吹牛說一個月能掙一百多塊。
他問金豔是哪兒的，金豔說東北的，他又問金豔想不想去廣陽、天津，金豔說想，還說自己有錢，是叔叔們給的。”
鐘冠世歎了口氣：“我在新鄉下車的時候，那男的要幫金豔提包，我沒讓，還囑咐金豔小心點，彆上當。可金豔說‘我知道’，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四個偵查員當晚碰了頭，許道文彙總完信息，肯定地說：“於珍和鐘冠世說的是同一個人，這個天津口音的男的嫌疑最大。
他知道金豔有錢，又能說會道，很可能是他把金豔騙到廣陽，然後圖財害命。咱們明天去長治，按他說的‘家在長治北站’查！”
11月30日下午，許道文四人趕到長治市公安局，王局長聽完案情，立刻召集了長治地區各單位的保衛乾部開會，還印發了協查通報，把那名男青年的特征寫得清清楚楚。
12月1日一早，許道文兵分兩路：劉麟飛、祁文西去長治南站派出所摸排，他帶著劉青宇去長治北站。
長治北站是貨運站，機務段、貨場都在這兒。許道文和劉青宇在貨場找到杜永忻，小杜聽完特征，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們說的這人，像機務段的郭揚輝！他就有一條喇叭褲，右膝蓋下麵有塊紅墨水印，穿的也是三接頭皮鞋，而且說話是天津口音，二十四五歲，身高一米七左右，瘦長臉，留著長頭發。”
杜永忻又補充道：“郭揚輝1979年上班，乾活吊兒郎當的，1980到1981年當司爐的時候，偷過三次東西，受了記大過處分，還被撤了學習司機的資格，現在在機務段學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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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道文和劉青宇立刻去機務段查考勤，段長翻了翻考勤本：“郭揚輝11月5號到14號請假，說回天津探親。”
“他5號下午有沒有去火車站？”許道文追問。
段長叫來一個工人，對方想了想說：“5號下午4點多，我去南站送親戚，看見郭揚輝上了395次火車，我問他去哪兒，他說回天津探親。”
395次火車！正是聞金豔坐的那趟車。許道文心裡有了底，他讓機務段的人幫忙留意郭揚輝的皮鞋，趁郭揚輝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他穿的三接頭皮鞋，花紋和現場照片上的足跡完全一致。
為了確認，許道文讓晉普山煤礦保衛科通知鐘冠世連夜趕來長治。12月2日上午，許道文把五張照片放在鐘冠世麵前，鐘冠世掃了一眼，立刻拿起其中一張：“就是他！這就是那個天津口音的男的！”後來，許道文又讓鐘冠世隔著車間的窗戶辨認，鐘冠世也一眼指出了正在乾活的郭揚輝。
證據鏈越來越完整，許道文立刻給程旭仁打電話，讓分局趕緊辦理拘留和搜查手續。
12月3日晚上，機務段段長以“談工作”為由，把郭揚輝叫到辦公室。許道文拿出拘留證，郭揚輝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手哆嗦著簽了字。
偵查員押著郭揚輝去他家搜查，在街道居委會主任的見證下，從他床底下搜出兩大包女性衣物——正是聞金豔買的結婚用品；
從立櫃的抽屜裡搜出一個紅色錢包，裡麵有聞金豔的照片、介紹信，還有950元現金；床頭櫃上，放著一塊上海牌手表，表鏈上還沾著點細小的血跡。
麵對證據，郭揚輝垮了，一五一十地供述了罪行。
“我5號在395次火車上看見聞金豔，她提著兩大包東西，說話的時候漏了口風，說自己有不少錢，我就起了壞心思。”
郭揚輝低著頭，聲音沙啞，“於珍在石家莊下車，鐘冠世在新鄉下車，就剩我和她倆。我知道她愛貪小便宜，就給她買吃的，哄她高興，說帶她去廣陽、天津玩，她立馬就答應了。”
“6號中午到了廣陽，我帶她轉了一圈，沒找到下手的機會，而且她長得挺漂亮，我也有點不忍心。下午我去買去天津的火車票，想趁機溜走，可她非要跟著，我隻好買了兩張票。”
“到了天津，我帶她住在大姨家，7號上午又轉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手。可轉念一想，我這兩天又花錢又費力，不撈點好處太虧了，就又帶她坐火車回了廣陽，乘汽車到了黃崗。”
“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幫她提著包，走到鐵道邊的野地裡，說累了歇會兒。我倆坐在地上聊天，我聞著她頭發香，有點控製不住，可又怕被人發現，最後還是狠了狠心。”
郭揚輝的聲音開始發顫：“我趁她不注意，從地上抄起一塊磚頭，照著她後腦勺砸了三下，她‘啊’了一聲就趴在地上不動了。
我怕她沒死透，又等了一會兒，然後搜了她的身，把錢包和手表拿走，提著她的包就跑了，坐火車回了天津。她的照片我舍不得扔，就留著了，沒想到這成了罪證……”
12月4日，許道文四人押著郭揚輝返回廣陽。1984年1月5日，廣陽市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郭揚輝；
3月14日，廣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以故意殺人罪、搶劫罪判處郭揚輝死刑，郭揚輝不服，提出上訴；4月17日，廣陽市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證據確鑿，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不久後，郭揚輝被綁赴刑場，執行槍決。這起轟動一時的廣陽鐵道命案，終於塵埃落定。
左眉尖有顆紅痣的少女聞金豔，終究沒能回到遼寧義縣的老家，沒能穿上那些精心挑選的結婚衣裳，隻留下一場因貪念而起的悲劇，和一段令人歎息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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