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台下,臨時開辟出的巨大平台已然成了個光怪陸離的瘋人院兼爆炸試驗場。
堆成小山的流光陣材旁,墨辰那雞窩頭幾乎要埋進一塊閃爍著危險星芒的巨大玉板裡,手指在上麵劃拉得飛快,嘴裡念念叨叨:“…不行,基礎‘寰宇定脈’陣圖冗餘度太低!按這狂暴星流,節點撐不過三個時辰!得改!得大改!拆掉冗餘結構,用‘疊浪導流法’強行分散峰值壓力!對,疊浪!再加三層嵌套防護…雖然可能有點脆…”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向旁邊堆積如山的陣材:“星紋玉髓!至少一百方!要最純淨那種!空冥石粉!三百斤!要研磨到發絲細度!快!慢了就等著看煙花吧!”
旁邊一個捧著厚厚賬冊、手指頭都快撥拉出火星子的執事弟子臉都綠了,聲音帶著哭腔:“墨師兄!一百方星紋玉髓?庫房攏共就剩八十七方,還都是要留著修補護山大陣陣基的!三百斤空冥石粉?那得現磨!磨到發絲細度?您不如直接把我磨成粉得了!”
“磨!磨不出來就去找!挖地三尺!去彆的峰頭‘借’!去下界三宗‘化緣’!祖師爺說了,材料管夠!拆了護山大陣也得先頂這邊!”墨辰頭也不抬,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為了“好玩一萬倍的大陣”可以毀滅世界的狂熱。
另一邊,魯大錘魁梧的身軀蹲在地上,麵前攤開一張巨大的獸皮陣圖草稿,他正拿著他那把刻石頭的刻刀,在一塊形狀扭曲、布滿裂紋、散發著不穩定灼熱氣息的“火紋岩”胚胎上吭哧吭哧地刻著。火星四濺,伴隨著他甕聲甕氣的自言自語:“…這‘三疊浪’結構…刻在火紋岩上是有點…嗯…不穩當…但夠硬!夠糙!扛衝擊!脆點就脆點…炸了…炸了就當放個大的開門炮…祖師爺說了,炸了算他的…”
他話音未落,刻刀在某個關鍵節點用力稍大了一點。
轟!!!
那塊“炸彈胚胎”不負眾望,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隨即猛烈炸開!狂暴的火浪夾雜著碎石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朝著四麵八方無差彆噴射!
“哎喲喂!”
“我的新道袍!”
“誰!誰在暗算老夫的胡子?!”
“快!水!水!我的推演草紙燒著了!”
平台上頓時雞飛狗跳,一片狼藉。魯大錘被爆炸氣浪掀了個屁股墩兒,黢黑的臉上沾滿了灰,茫然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和地上那個焦黑的大坑,半晌才憋出一句:“…俺…俺就說它有點不穩嘛…”語氣裡居然還帶著點委屈。
高台上,玄誠祖師正捋著胡子(又沾了一手灰)指點江山:“對!對!那個誰,對就是你!彆把‘虛空錨定’的陣紋刻那麼規整!規整頂個屁用!要歪!要扭!要順著星力亂流的勁兒走!這叫…這叫‘借力打力’!懂不懂?哎!歪得好!扭得妙!有貧道當年在九曲黃河陣裡迷路…呃,參悟的風采!”
他正得意,魯大錘那邊的爆炸氣浪夾雜著一塊滾燙的碎石片,精準地擦著他那沾滿香灰的腦門飛了過去,帶起幾縷燒焦的頭發絲兒。
玄誠祖師嚇得一縮脖子,差點從高台上栽下去,捋胡子的手僵在半空,看著下麵升騰的黑煙和狼狽的人群,老臉狠狠抽搐了幾下:“…驚喜…這驚喜來得有點快…有點燙…”
紫霄真人頂著他那鋥亮的光頭,風風火火地衝上高台,腦門上的汗珠子在熾白星輝下閃閃發光,臉色比鍋底還黑:“祖師!陣堂長老們快瘋了!墨辰那小子要拆護山大陣的星紋玉髓!那是宗門的根基啊!還有,魯大錘又炸了!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了!再這麼下去,陣沒搭起來,觀星台先被他們炸平了!還有材料!高階陣材消耗速度太快,庫房告急!告急啊!”
玄誠祖師小眼睛一瞪,胡子一翹:“根基?根基重要還是命重要?現在這條命就吊在這座橋上!拆!護山大陣塌了,回頭再修!塌不了算咱們賺的!至於炸?炸是正常的!不炸怎麼知道哪個路子行不通?這叫…排除法!懂不懂?”他強行給自己找補,又轉向紫霄,“庫房空了?那就去要!去借!去搶…呃,去協商!百花穀、萬獸穀、霜華宗!告訴他們,彆藏著掖著了!有啥壓箱底的破爛…呃,寶貝!全給貧道搬來!現在是四宗一家親,共渡難關的時候!”
他猛地一拍大腿,指著頭頂那狂暴的接引光柱:“看見沒?這就是咱的催命符!也是咱的催款單!告訴他們,東西不到位,七天一到,大家一起玩完!到時候彆說寶貝,連根毛都剩不下!”
紫霄真人看著玄誠祖師那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不給就一起死”的無賴嘴臉,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認命地一跺腳:“行!我去發‘四宗急令’!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了!”
四宗急令,以逍遙宗的名義發出,內容言簡意賅,核心思想就一個字:要!要一切能用得上的、跟陣道沾點邊的、能穩定能量的、能淨化汙穢的、能頂住衝擊的…破銅爛鐵都要!
首先響應的是百花穀。
萬花秘境中心,七彩仙蓮光華流轉。牡丹長老看著手中那道措辭極其“直白”的急令玉符,雍容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好笑的神情:“逍遙宗這位玄誠祖師…還真是…不拘小節。也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傳令!開啟‘萬靈寶庫’!凡庫中靈植、靈種、靈壤、花露、晶粉…不拘品階,不拘用途,隻要蘊含生機靈力、有淨化或穩定之效的,儘數清點裝車…不,裝花籃!以最快速度送往逍遙宗觀星台!”
命令一下,整個萬花秘境更忙了。巨大的、由萬年靈藤編織的花籃被一隊隊花仙子抬了出來。籃子裡裝的,五花八門,堪稱百花穀的“家底”大甩賣:
有散發著柔和綠光、葉片肥厚、一看就蘊含濃鬱生機的“厚土苔蘚”,這是上好的陣基填充物,能穩固地氣,平複能量躁動。
有裝在透明琉璃瓶裡、如同流動月華的“月露精華”,一滴便能淨化方圓十丈的汙穢氣息,此刻成桶成桶地往裡倒。
有堆積如小山的、閃爍著各色微光的“百草晶粉”,是無數靈植花粉提純的精華,蘊含著精純的草木靈力,能溫和疏導能量。
有紮根在巨大靈玉盆裡、張牙舞爪的巨型“鐵線荊棘藤”,這玩意兒根係發達,能深深紮入陣基,提供物理加固,就是脾氣不太好,運送的花仙子被抽了好幾下,敢怒不敢言。
最離譜的是,朱焰長老叉著腰,指揮著幾個弟子,小心翼翼地抬著幾個巨大的、用特殊禁製封住的“燈籠”過來了。裡麵裝的正是她馴養的那些巨型食人花!食人花隔著禁製光罩,對著外麵齜牙咧嘴,發出低沉的嘶吼。
“看什麼看!”朱焰長老一巴掌拍在禁製罩上,震得裡麵的食人花一哆嗦,“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逍遙宗那邊能量亂流厲害得很,你們不是能吸能吞嗎?過去給老娘使勁吸!把那些亂竄的星力亂流當點心吃了!誰表現好,回頭靈獸骨頭管夠!誰慫了,老娘今晚就吃炭烤食人花瓣!”
食人花們:“……吼?(好像哪裡不對?)”
當這一支由巨大花籃組成的、散發著濃鬱花香和勃勃生機的“植物大軍”,在無數花仙子的護送下,浩浩蕩蕩穿過傳送陣抵達逍遙宗觀星台下方平台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玄誠祖師看著那一盆盆張牙舞爪的食人花,眼睛都直了:“這…這是…活的陣眼?”
負責押送的牡丹長老優雅落地,微笑道:“玄誠祖師,此乃我穀‘吞星食人花’,其天賦神通可吞噬逸散狂暴靈力,或能助貴宗疏導能量。隻是性情略…活潑,需嚴加看管。”她話音剛落,一頭食人花似乎對旁邊魯大錘身上殘留的火藥味很感興趣,猛地一伸脖子,隔著禁製罩子就想咬,嚇得魯大錘抱著他那堆“炸彈胚胎”連滾帶爬躲出老遠。
“活潑好!活潑點好!有活力!”玄誠祖師卻撫掌大笑,小眼睛放光,“正好!貧道正愁‘萬流歸宗’那邊疏導口壓力太大!快!墨辰!給這幾個‘大寶貝’在疏導口旁邊開個特等席!讓它們可勁兒吃!吃撐了算貧道的!”
墨辰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他隻有深陷的眼窩),看著那幾株嘶吼的食人花,陷入沉思:“…生物能量轉換節點?活體陣紋?有意思…或許可以嘗試建立共生靈紋回路…”
緊接著,萬獸穀的“支援”也到了。
來的不是花籃,是獸!一群化形不完全、保持著部分獸類特征的彪形大漢,個個肌肉虯結,血氣衝天。他們合力扛著幾根…巨大的、布滿玄奧獸紋的圖騰柱!那圖騰柱一看就飽經風霜,上麵鐫刻的猛獸浮雕栩栩如生,散發著古老蠻荒的氣息,柱身上還有不少刀劈斧鑿、爪痕牙印的痕跡,顯然經曆過無數戰鬥洗禮。
為首一個頂著碩大熊頭的大漢,聲如洪鐘:“奉尊者令!送‘祖靈戰柱’十根!助逍遙宗穩固大陣!尊者說了,這都是穀裡壓箱底的老柱子,結實!耐造!扛得住揍!隨便用!砸碎了算萬獸穀的!”
轟!轟!轟!十根沉重無比的圖騰柱被重重頓在平台上,震得地麵都晃了三晃。一股濃鬱的血氣與戰意彌漫開來,讓平台上的溫度都升高了幾分。
玄誠祖師圍著其中一根圖騰柱轉了兩圈,用手指敲了敲,發出沉悶的聲響:“好東西!好東西啊!這蠻荒血氣,天生克製汙穢!這硬度,當陣基主柱再好不過!就是這上麵的‘靈’…好像有點躁?”
他話音剛落,那根被他敲過的圖騰柱上,一隻浮雕的插翅猛虎眼睛猛地亮起血紅光芒,一聲震耳欲聾、充滿了暴戾與不屑的虎吼虛影直接衝進玄誠祖師的神魂!
“吼——!(哪來的糟老頭子,也敢敲你虎爺爺的柱子?!)”
玄誠祖師猝不及防,被吼得神魂一陣激蕩,眼前發黑,蹬蹬蹬連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沾了一屁股灰。
“祖師!”紫霄真人等人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
那熊頭大漢撓了撓頭,憨厚(?)地笑道:“嘿嘿,祖師爺莫怪。這些祖靈戰柱年頭久了,裡麵的祖靈殘念都有點…嗯…起床氣。平時在穀裡祭壇上供著,都安分得很。這突然換個地方,可能有點認生…您多擔待,多擔待!用血氣或者獸王意誌安撫一下就好!”
玄誠祖師被扶起來,灰頭土臉,氣得胡子直翹:“認生?起床氣?這他娘的是想噬主吧!還安撫?貧道拿什麼安撫?拿肉乾嗎?貧道的肉乾早成灰了!”
熊雲蘿此時噔噔噔跑過來,小臉一板,叉著腰,衝著那根發飆的虎紋圖騰柱奶凶奶凶地吼道:“大貓!安靜!不許凶祖師爺!再凶,回頭讓骨荊爺爺把你丟回熔爐裡重煉!”
說來也怪,那圖騰柱上的虎吼虛影瞬間蔫了,血紅的眼睛光芒黯淡下去,發出一聲委屈巴巴的低嗚:“嗚…(小祖宗發話了…行吧行吧…)”
玄誠祖師看得目瞪口呆,對著熊雲蘿豎起大拇指:“小姑奶奶,還是你麵子大!”
“那是!”熊雲蘿得意地一揚小下巴,隨即又皺起小鼻子,“不過祖師爺,這些柱子好吵啊,腦子裡嗡嗡的,全是它們打架罵街的聲音…”
“吵點好!熱鬨!”玄誠祖師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墨辰!聽見沒?這些柱子自帶‘精神乾擾’!把它們分散安插在陣基關鍵節點!讓它們對著外麵那些汙穢黑潮吼!給咱們的接引之橋加一層‘噪音屏障’!省得那些汙穢玩意兒整天鬼哭狼嚎的,煩死了!”
墨辰深陷的眼窩裡精光一閃:“…精神攻擊附加層?乾擾汙穢聚合意誌?可行!”他立刻埋頭在玉板上修改陣圖。
最後到的,是霜華宗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