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完全由晶瑩剔透的玄冰雕琢而成的飛舟,散發著恐怖的寒氣,緩緩降落在平台邊緣。飛舟上下來幾位霜華宗長老,為首一人,赫然是之前被凍成冰雕的寒戟長老!他臉色依舊有些發青,嘴唇發紫,顯然還沒完全緩過來,走路的姿勢還有點僵硬。
他板著臉,走到玄誠祖師麵前,也不廢話,直接一拍腰間一個巴掌大小的寒玉匣子。匣子打開,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凜冽的寒氣瞬間彌漫開來,平台上離得近的幾個弟子眉毛頭發瞬間掛上了白霜。
隻見匣子裡,靜靜懸浮著十幾塊大小不一的…玄冰。這些玄冰並非普通冰塊,通體呈現深邃的幽藍色,內部仿佛凍結著流動的星砂,散發出精純到極致的冰魄本源氣息。更詭異的是,有幾塊玄冰內部,竟然隱約可見扭曲的人形輪廓!看那姿勢,赫然是之前被雪靈兒凍住的其他幾位長老!
“嘶——!”玄誠祖師倒抽一口涼氣,寒氣嗆得他直咳嗽,“寒…寒戟道友?你們這是…把家底和人都打包送來了?”
寒戟長老凍得發紫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聲音帶著冰碴子:“哼!玉衡師兄傳訊,事急從權!這些‘萬載玄冰髓’乃我霜華宗底蘊,蘊含本源冰魄,堅固無比,可做陣眼核心,亦可凍結能量亂流!至於裡麵這幾個老家夥…”他指了指冰裡凍著的同僚,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解氣和幸災樂禍,“…雪丫頭那一下凍得瓷實,本源冰魄都滲進去了,一時半會兒化不開。宗主說了,廢物利用!把他們當‘活性陣石’嵌進大陣裡!他們本身的修為和冰魄本源,正好能提供持續穩定的能量輸出和秩序穩固!省得在聖殿裡占地方礙眼!”
冰裡麵幾位長老的輪廓似乎劇烈地掙紮扭曲了一下,可惜被凍得結實,徒勞無功,隻能散發出更加憋屈和憤怒的意念波動。
玄誠祖師聽得目瞪口呆,看著那些冰裡栩栩如生、表情或驚愕或憤怒的“活性陣石”,再看看寒戟長老那一臉“終於有人陪我一起倒黴了”的舒爽表情,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貴宗宗主…真是物儘其用的典範!雪丫頭…更是青出於藍!貧道佩服!”
他立刻招呼墨辰:“快快快!把這些‘玄冰髓’和‘活性陣石’安置到壓力最大的幾個核心陣眼去!特彆是‘萬流歸宗’那幾個疏導節點!讓它們好好發光發熱…呃,發冷!穩住!千萬彆炸!”
有了三宗近乎傾家蕩產式的支援,平台上的資源壓力暫時緩解。但玄誠祖師這群“鬼才”的折騰能力顯然更勝一籌。拆東牆補西牆是常態,各種異想天開的“優化”方案層出不窮,陣圖幾乎每半個時辰就要大改一次,消耗的材料更是如同流水。
紫霄真人看著庫房和剛運來的資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心都在滴血。他那鋥亮的光頭,因為焦慮和不斷擦汗,顯得更加油光水滑。
“祖師!不行了!‘星紋秘銀’快見底了!那東西是勾勒核心陣紋的關鍵啊!”一個負責材料的執事哭喪著臉跑來彙報。
“秘銀沒了?”玄誠祖師正指揮著人把一根萬獸穀的圖騰柱往百花穀送來的厚土苔蘚裡硬懟,聞言頭也不抬,“去!把天權峰頂那座‘觀星銅儀’拆了!那玩意兒底座是整塊‘星辰秘銅’,純度比秘銀還高!熔了!煉成絲!”
“什麼?!”紫霄真人差點跳起來,“祖師!那是開派祖師留下的古董!是鎮峰之寶啊!”
“古董?鎮峰之寶?”玄誠祖師終於回過頭,小眼睛一瞪,“現在咱們頭頂上這條命懸一線的橋才是真正的寶貝!沒了橋,要那破銅儀有屁用?當棺材板都嫌涼!拆!趕緊拆!再廢話連你煉丹的紫金八卦爐一起熔了!”
紫霄真人捂著胸口,感覺心絞痛,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沒過多久,又有人來報:“祖師!‘空青石’不夠了!墨師兄說‘虛空錨定’陣基需要大量空青石穩定空間漣漪!”
“空青石?”玄誠祖師撓了撓沾滿灰的頭,“那玩意兒…我記得後山‘靜思穀’崖壁上長了不少?品質雖然次點,但量大管飽!去!讓所有會飛的弟子!帶上鑿子!給貧道把崖壁薅禿了!一塊不留!”
靜思穀崖壁上的空青石,是曆代弟子麵壁思過時無聊摳著玩的見證…這下算是徹底絕跡了。
拆銅儀!薅崖壁!這還隻是開始。
“祖師!陣旗杆不夠了!高階靈木庫存耗儘!”
“去!把各峰長老洞府門口看門的‘千年鐵木’、‘萬載青鬆’全給砍了!做旗杆!”
長老們洞府門口瞬間變得光禿禿,隻剩下一個個巨大的樹樁訴說著曾經的鬱鬱蔥蔥。
“祖師!刻畫陣紋的‘流雲玉液’用完了!”
“去!把藥王穀庫存的‘千年石鐘乳’搬來!那玩意兒粘稠,湊合著當墨水用!再不夠…把百花穀剛送來的‘月露精華’兌點水!省著點畫!”
藥王穀長老和百花穀的牡丹長老得知消息後,差點一起背過氣去。
整個逍遙宗,如同被一群瘋狂的蝗蟲過境,所有能拆的、能砍的、能挖的、能熔的,隻要跟陣道沾點邊或者能勉強替代的,統統被征用,源源不斷地運往觀星台下那個巨大的“吞金獸”。
玄誠祖師徹底放飛自我,指揮若定(雞飛狗跳),嘴裡不停地碎碎念:“敗家!太敗家了!這哪是布陣?這是燒錢!燒祖宗基業!玉衡老兒,等這事完了,你要是活過來,貧道非得讓你賠我雙倍…不!十倍的家當不可!”
就在這資源搜刮達到瘋狂頂點時,一個內門執事弟子,帶著兩個雜役,吭哧吭哧地抬著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陳舊的蒲團,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平台邊緣。那蒲團由某種不知名的柔韌靈草編織而成,顏色暗淡,卻隱隱透著一股溫潤寧靜的氣息。
“啟稟祖師,”那執事弟子一臉為難,“按照您‘挖地三尺、洞府掃蕩’的指令,弟子們…弟子們去了小師叔閉關的‘清虛洞’…裡麵…裡麵實在沒什麼像樣的東西了,就這個蒲團…看起來還有點靈性?弟子不敢擅專,特來請示…”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舊蒲團上。
熊雲蘿大眼睛眨了眨:“咦?這不是玄青爺爺平時打坐的蒲團嗎?他最喜歡這個了,說坐著睡覺特彆香!”
花解語也微微蹙眉:“此蒲團雖不起眼,但伴隨玄青前輩多年,沾染其道韻,確有凝神靜氣之效。隻是…”她看了一眼平台中央那狂暴的能量場和一堆堆高階陣材,這蒲團丟進去,怕是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玄誠祖師也愣住了。他看著那個舊蒲團,小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他當然知道這蒲團對小師叔的意義。當年小師叔還是個愣頭青時,就愛抱著這蒲團滿山跑,說是在上麵悟出了第一個劍招。
就在眾人以為祖師爺會嗬斥弟子胡鬨時,玄誠祖師卻猛地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一種近乎悲憤的肉疼表情,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八度:
“請示個屁!搬都搬來了!還請示什麼!”
他指著那個舊蒲團,手指都在顫抖,仿佛指著什麼絕世珍寶被玷汙了:
“敗家!太敗家了!連小師叔睡覺的蒲團都不放過!你們這群崽子,是真狠啊!”
“知道這蒲團什麼來曆嗎?啊?!知道它陪小師叔度過了多少風風雨雨嗎?!”
“知道它…它…”
他“它”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猛地一揮手,帶著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決絕:
“算了!搬過來!放到‘凝神陣眼’的核心位置去!好歹沾了點小師叔的‘懶’…呃,‘靜’之道韻!說不定…說不定能鎮一鎮那些暴躁的陣紋!要是燒沒了…回頭讓小師叔找玉衡老兒賠!雙倍!不!百倍!”
那執事弟子和兩個雜役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抬著那象征著“最後底線”的舊蒲團,走向了轟鳴運轉、火花四濺的龐大陣基深處。
玄誠祖師看著蒲團消失在混亂的能量光芒中,痛心疾首地捶胸頓足,沾滿灰的老臉上寫滿了“造孽”二字:“完了完了…這下是真把家底敗光了…連小師叔的褲衩子…呃,蒲團都搭進去了…玉衡老兒!你欠貧道的拿命都還不清了!”
他這邊正嚎著,下方平台核心區域,墨辰和幾個“鬼才”圍著一處剛剛布置好的複雜陣紋節點,正在做最後的調試。節點核心,正是一塊霜華宗送來的“玄冰髓”,裡麵還凍著一位表情憤怒(被當陣石用顯然很不爽)的長老。旁邊,一株百花穀的食人花被用粗大的靈藤捆在陣基上,對著狂暴的星流方向張著大嘴,蓄勢待“吸”。一根萬獸穀的圖騰柱斜插在旁邊,上麵一隻雷鷹浮雕的眼睛閃爍著不耐煩的電光。
墨辰深吸一口氣,手指顫抖著(累的)按向啟動樞紐:“‘寰宇定脈’第三十七版修正方案,‘疊浪導流’附加‘活性冰魄穩壓’、‘食靈緩衝’、‘圖騰噪音乾擾’複合節點…啟動!”
嗡——!
節點猛地亮起!冰魄寒氣、草木生機、蠻荒血氣、還有食人花貪婪的吸力瞬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異而混亂的力場,竟然真的將湧入節點的一股狂暴星流硬生生地撕扯、分散、導引、吞噬、鎮壓了下去!雖然整個節點光芒亂閃,發出各種不堪重負的呻吟(尤其是冰裡的長老意念波動罵得很難聽),但終究…暫時穩住了!
“成了!”墨辰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爆發出狂喜的光芒,沙啞地嘶吼一聲,身體一晃,直接癱倒在地,累暈了過去。
玄誠祖師的高台上,一個負責監測全局能量波動的弟子激動地大喊:“祖師!核心節點壓力下降一成!能量亂流疏導效率提升!有效!墨師兄的法子有效!”
整個平台上,無論是忙碌的“鬼才”們,還是提心吊膽的執事弟子們,都爆發出一陣劫後餘生般的歡呼!
玄誠祖師正捶胸頓足的動作僵住了,他呆呆地看著下方那個雖然亂糟糟、光芒四射、噪音汙染嚴重但確實在運轉的節點,又看看自己沾滿灰的手,再看看旁邊堆滿的、來自各峰的“拆遷”材料和那個消失的蒲團方向…
半晌,他才猛地一跺腳,沾滿灰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咬牙切齒地吼道:
“有效?有效就好!有效…就繼續拆!繼續薅!彆停!七天!就剩六天半了!給貧道往死裡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