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關手機時，屏幕上的時間固執地停在1230。明明腦子裡反複念叨“明天要早起”，可指尖劃過小說頁麵的慣性像有魔力，等反應過來，窗外的路燈已在地板上投下昏黃的光斑。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能聽見電池微微的嗡鳴，像隻不安分的小蟲在黑暗裡爬，攪得睡意斷斷續續。閉眼時數著呼吸，數到第57下才終於墜入夢鄉，連夢的邊角都沒摸到。
早上6點半的鬨鐘像顆炸雷，在寂靜的臥室裡炸開。伸手按掉時，指尖觸到手機殼上的涼意，打了個哆嗦才清醒幾分。心裡盤算著“再躺5分鐘”，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棉絮裡的汗味混著點洗衣液的清香，反倒讓人更困了。等再次睜眼，天已經亮透了，窗簾被陽光曬得發亮，看時間竟到了650。“壞了”兩個字剛冒出來，就猛地掀開被子，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像一蓬被踩過的枯草。
7點整衝進衛生間，冷水拍在臉上的瞬間，毛孔“唰”地收緊，鏡子裡的人眼泡浮腫，眼下的青黑像被誰打了一拳。抓起牙刷胡亂刷了兩下，泡沫濺得鏡子上都是，漱口水嗆得喉嚨發緊，咳了半天才緩過來。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指針卡在705，手忙腳亂地抹麵霜，瓶蓋子沒擰緊，摔在洗手台上“哐當”響，膏體蹭到瓷磚上，白花花的像塊沒化的雪。
7點15分終於衝出家門，樓道裡的聲控燈被腳步聲驚醒，一層一層亮起來，像串引路的燈籠。跑到小區門口時，喘得像頭剛被追過的牛，額角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圍巾上洇出深色的圓點。7點20分鑽進地鐵站，刷卡時閘機“嘀”地一聲，像是在嘲笑這狼狽的趕時間。列車進站時帶起一陣風，卷著股鐵鏽味，找了個角落站定，扶著扶手的手還在抖，心臟“砰砰”地撞著肋骨，像要跳出來似的。
7點25分坐上地鐵，車廂裡擠滿了早起的人，肩膀挨著肩膀，呼吸都帶著點局促。我縮在角落，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頭一點一點地往旁邊的欄杆上磕。旁邊大媽啃包子的香味飄過來，混著汗味和香水味，讓人胃裡有點發膩。想閉眼眯會兒，又怕坐過站，隻能強撐著盯著車窗上的自己，臉色蠟黃，眼神渙散，活像個沒睡醒的遊魂。到站時腿都麻了，跺了兩下才找回知覺，走出站台時，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頭暈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
到公司時剛過8點，辦公室裡還空蕩蕩的，隻有保潔阿姨在拖地，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裡。坐在工位上，剛想摸出包裡的麵包，就聽見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嚇得趕緊把麵包塞回抽屜——怕家長突然進來，又怕領導看見說“上班時間吃東西”。手裡捏著水杯，抿了兩口又放下，怕喝水多了要去廁所，耽誤接家長電話。想刷會兒手機放鬆下，剛點開屏幕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背後有人盯著，玩也玩得不踏實，最後乾脆把手機扔回包裡，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心裡的煩躁像團亂麻，越纏越緊。
一上午就在這種提心吊膽裡耗著。給兩個說要續費的家長打電話，聽筒裡的聲音磨磨蹭蹭，“再考慮考慮”“跟孩子爸商量下”“你們有沒有優惠活動”，翻來覆去就這幾句。我捏著筆在筆記本上畫圈，筆尖戳得紙都破了，嘴上還得賠著笑：“沒關係，您慢慢想，有需要隨時找我。”掛了電話，把筆往桌上一摔，心裡暗罵：“續不續拉倒，磨磨唧唧的，耽誤老子時間。”可罵歸罵，下一秒還是得把家長信息標成“重點跟進”，這就是工作，沒轍。
中午剛想趴在桌上眯會兒，就聽見辦公室門“砰”地被推開，張老師氣衝衝地闖進來，臉漲得通紅，額角的青筋突突跳。我嚇了一跳，剛問“怎麼了”，他就把手裡的教案往桌上一拍，聲音像炸雷：“你的學生拿書砸我！”我愣了下，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又逼近一步，唾沫星子都快濺到我臉上：“你說我需要你做什麼？你乾這個工作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嗎？”他的眼神像帶了刺，紮得人很不舒服。我皺了皺眉：“你好好說話不行嗎？”他“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帶起的風掀動了我桌上的文件，嘩嘩作響，像在替他發脾氣。
後來聽同事說，是那個總愛搗蛋的男生，上課時故意把課本卷成筒，狠狠砸在了張老師臉上，還跟著其他同學一起起哄。我心裡冷笑一聲：全校那麼多老師，怎麼偏偏就砸他？平時他上課要麼對著手機傻笑，要麼對學生大呼小叫，學生早看他不順眼了。被砸了不說，還被一群孩子嘲笑，估計覺得丟了麵子，才跑來我這撒氣。無能的人才會拿彆人撒火，自己沒本事管好課堂，怪誰呢？想到這，剛才那點不快倒散了，覺得他也挺可憐的，像隻鬥敗的公雞，隻能靠虛張聲勢撐場麵。
下午沒什麼正經事，坐在工位上背單詞，剛記住“abundant”，就被同事小李拉去幫忙。她的家長帶了個19個月的老二來谘詢，那小屁孩精力旺盛得很，在辦公室裡到處爬，一會兒扯扯這個的文件，一會兒拍拍那個的電腦，家長顧著聊天，根本管不住。小李一臉無奈：“幫我看會兒唄，就幾分鐘。”我想著都是同事，不好拒絕，蹲下來陪那孩子玩，他手裡攥著個塑料玩具，口水順著下巴往下滴，滴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我耐著性子陪他搭積木，他卻一把把積木掃到地上，咯咯地笑，那笑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刺耳。一看時間，竟然過去了20分鐘，心裡的火“噌”地就上來了——這點時間，我至少能背5個單詞，記3個短語，憑什麼在這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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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時，天色已經暗了，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路過小區門口的火鍋店，聞著裡麵飄出來的牛油香，突然就想吃了。進去點了個小鍋，肥牛卷、寬粉、青菜擺了一桌子，湯底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紅油翻滾著，像朵炸開的花。夾起一片肥牛，在麻醬裡滾一圈，塞進嘴裡，肉香混著芝麻的香味在舌尖散開，白天的煩躁好像也被這熱辣的味道衝淡了。慢悠悠地吃到7點半，肚子撐得溜圓，打著飽嗝走出店門，晚風一吹，渾身都透著股舒坦。
回家路上，想起早上幫鄰居收了衣服。她出門時說“麻煩你幫我看下陽台，下雨了就收一下”，結果我不僅收了，還疊得整整齊齊送過去。她當時笑著說“回頭給你16塊錢打車費”，結果提都沒提，連句正經謝謝都沒有。我站在樓下，看著她家窗戶亮著燈，心裡有點窩火——說好了的事，怎麼能不算數？女人啊，有時候真的像騙子，嘴裡說得好聽，轉頭就忘。又想起早上她說“豆漿機洗好了，你順手幫我衝下唄”，我當時答應了，結果進廚房一看，豆漿機裡還沾著厚厚的豆渣，黏糊糊的像塊爛泥。我皺了皺眉，轉身就走——愛誰洗誰洗，我才不伺候。
回到家，脫了外套就往床上鑽，被窩裡還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不想洗澡，覺得水涼，也懶得動，就想這麼躺著。反正床單被罩臟了，總會有人洗，我操那心乾嘛？蜷縮在被子裡，聽著窗外的風聲，突然覺得單身挺好的。不用遷就誰，不用聽誰的話，不用幫人收衣服、洗豆漿機，更不用為了幾句空頭支票生氣。一個人想吃火鍋就吃，想睡覺就睡，想背單詞就背，多自在。要女人乾什麼？純屬給自己找不痛快。
躺了會兒，想起今晚還有運動計劃，掙紮著爬起來。打開手機裡的運動app，跟著視頻做拉伸，胳膊腿都有點僵，高抬腿時差點順拐，自己忍不住笑了。跳了20分鐘繩，繩子“啪嗒啪嗒”地打著地麵，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滴，滴在瑜伽墊上，洇出小小的圓點。結束時喘著氣，渾身卻透著股暢快，好像把白天的不痛快都跳出去了。
運動完，坐在書桌前寫小說。台燈的光落在紙上，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的聲響。今天寫的是個關於孤獨的故事，主人公一個人住在海邊，每天看日出日落，活得簡單又自由。寫著寫著，心裡突然就平靜了，白天的那些糟心事，好像都變成了故事裡的背景板，模糊不清了。寫完時看時間，9點半，剛好夠拍快手。
拿出那本《不抱怨的世界》，對著鏡頭翻開，翻到夾著書簽的那頁，上麵寫著“抱怨是最消耗能量的無益舉動”。我對著鏡頭說：“今天有點煩，但看完這句話突然就想通了。與其抱怨彆人，不如管好自己，畢竟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拍了三遍才滿意，上傳的時候，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加了個“加油”的表情。
關了燈，重新鑽進被窩，這一次，睡意來得很快。窗外的風還在吹，屋裡安安靜靜的，隻有自己的呼吸聲。今天過得亂七八糟，有煩躁，有不滿，有委屈，但也有火鍋的香，運動的暢，寫小說的靜。或許生活就是這樣，一地雞毛裡，總藏著點讓人能熬下去的小滋味。管它呢，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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