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天泛著點青灰色，像塊沒洗乾淨的抹布。我坐在書桌前，手機屏幕還亮著，抖音的首頁還停留在一條“30天速成英語”的視頻上，指尖劃過玻璃，冰涼的觸感刺得人發慌。從昨晚11點到現在，4個半小時，就這麼盯著這塊小小的屏幕，手指機械地往上滑，像個被按了開關的木偶。
平安夜，本該是安安穩穩睡覺的日子。昨天晚上吃完晚飯，老婆把藥放在我手邊，叮囑“今天一定早點睡，彆再熬夜了”。我點頭應著，看著她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裡隻剩下床頭燈暖黃的光，像小時候奶奶的被窩那樣讓人踏實。那會兒是11點多，腦袋裡確實閃過“該睡了”的念頭，甚至已經把手機放在了床頭櫃上，手指都碰到了被子的邊角。
可就在躺下的瞬間，心裡突然空落落的。白天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晚上精神頭反倒足了，像隻晝伏夜出的貓。鬼使神差地又把手機摸了回來，解鎖屏幕時，指紋識彆差點沒對上——手指在發抖。點開抖音，第一條是段權謀劇的解說，講“朱元璋如何在鄱陽湖大敗陳友諒”，明明前幾天剛看過類似的，卻還是忍不住往下劃。
然後是英語教學視頻，“三秒記住一個單詞”“口語速成秘籍”；接著是曆史科普，“和珅為什麼深得乾隆信任”“三星堆到底是誰建的”；再後來是美食教程、旅行攻略、職場乾貨……那些視頻像流水一樣淌過眼前，眼睛看得發酸，卻停不下來。每劃一下，都覺得“下一條可能有用”，可真看完了，又什麼都沒記住，隻留下滿腦子的碎片，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淩晨1點的時候，老婆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問：“還沒睡啊？”我趕緊把手機亮度調暗，“馬上就睡”。她“嗯”了一聲，又沉沉睡去。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心裡突然有點慌——這不是我前天剛反思過的嗎？“不要逼自己，也不要放縱自己”，怎麼才過了兩天，就又栽進了熬夜的坑裡？
可指尖還是不聽使喚。刷到一條講“知識焦慮”的視頻，說“現在的人總覺得學不夠，其實是把‘輸入’當成了‘進步’，卻忘了‘消化’”。這話像根針，輕輕紮了我一下。是啊，我總想著“多學點知識”，可刷這些碎片化的內容，真的是在學知識嗎？看一段權謀解說，就能懂曆史了？聽三句英語口訣，就能說流利口語了？
根本不可能。就像小時候媽媽說的“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那些需要沉澱的東西，從來都急不來。以前總覺得“一天學5個小時才算努力”，後來改成“學一點點就好”，可現在呢？連“一點點”都沒做到，反倒把時間耗在這些看似“有用”、實則“無效”的內容上，像在沙灘上撿貝殼，撿了一晚上，天亮了發現手裡什麼都沒有，隻剩滿手的沙。
淩晨3點，手機快沒電了，提示音“叮”地響了一聲。我盯著屏幕上的電量條，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生病的時候，躺在床上渾身沒勁，心裡念叨著“等好了一定好好休息，保重身體”；可身體剛舒服點，就又開始折騰自己，眼睛熬得發紅，頸椎疼得像要斷了，胃裡空落落的泛著酸——這到底是圖什麼呢？
那些權謀故事，看完了能幫我解決工作上的難題嗎？那些英語速成，能讓我明天就和外國人流利對話嗎？不能。它們就像街邊的糖人，看著花哨，舔一口甜絲絲的，卻填不飽肚子，甚至吃多了還會壞牙。真正有用的東西，從來都是沉下心來慢慢啃的——背15個單詞，就得一個一個拚讀；看兩頁書，就得一句一句琢磨；做兩道題，就得一步一步演算。哪有什麼“速成”？不過是騙自己的幌子。
現在是淩晨4點半，窗外已經有了鳥叫聲，一聲接一聲，像在催我放下手機。我把抖音關掉，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屋裡突然變得很靜，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的，有點快，像在為剛才的放縱懺悔。
其實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停不下來。不是那些視頻有多好看，是心裡的空虛在作祟。白天睡多了，晚上不想麵對“又浪費一天”的愧疚，就用刷手機來填補；知道自己該努力，卻又懶得真的去學，就用“看知識視頻”來假裝“在進步”。說到底，還是在逃避——逃避該做的事，逃避真實的自己。
可逃避有什麼用呢？天亮了，還是要麵對沒背的單詞，沒看的書，沒做的題；身體熬垮了，還是要自己難受，老婆擔心。就像小時候偷吃東西，躲得過一時，躲不過肚子疼的後果。
手機徹底黑屏了。我把它扔在桌上，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拉開條縫。外麵的空氣很冷，吸進肺裡像冰碴子，卻讓人清醒。平安夜，本該平平安安的，我卻把自己折騰得像個遊魂。
以後真的不能這樣了。不是說不能刷手機，是不能讓手機牽著鼻子走；不是說不能學知識，是要知道“慢慢來”比“急著學”更有用。就像那棵放在陽台的綠蘿，我以前總想著“多澆水就能長得快”，結果差點把它淹死，後來改成“三天澆一次”，反而長得綠油油的。
身體是自己的，日子也是自己的。彆再用“空虛”當借口放縱，也彆用“焦慮”當理由硬撐。該睡的時候睡，該學的時候學，哪怕一天隻走一小步，也比在原地打轉強。
回到床邊，老婆還在睡，眉頭舒展開來，像個孩子。我輕輕躺下去，把被子往她那邊拉了拉。天快亮了，等她醒來，我要告訴她“我以後再也不熬夜了”。然後，好好吃頓早飯，背15個單詞，看兩頁書，下午出去曬曬太陽——就做這些，不多，卻踏實。
畢竟，平安夜的意義，不就是平平安安、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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