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虛偽的歡聲笑語和頻頻舉杯中接近尾聲。
王哲始終保持著完美的風度，與最後幾位重要的企業家道彆後，在秘書和隨員的簇擁下，走向專用電梯。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但眼神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銳利。
電梯門關上，將外麵的喧囂隔絕。狹小的空間裡，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
“查一下那個‘林薇’。”王哲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張大海帶來的那個女人。我要知道她的底細，從哪兒來，做什麼生意，跟誰有來往，尤其是……她怎麼會知道我偏好格蘭哥尼雪莉桶，還扯出什麼‘遠房親戚’。”
“是，老板。”秘書立刻應道，手中的平板電腦已經調出了晚宴的部分影像和嘉賓補充名單，迅速記錄。
“還有，”王哲的目光落在電梯金屬門上倒映出的、自己略顯模糊的麵容，“晚宴酒水主管，姓周的那個，留意一下。他今天……有點不對勁。”
秘書心中一凜，連忙點頭。他跟在王哲身邊多年，深知自己這位老板觀察力驚人，尤其對細節的把握近乎苛刻。他說不對勁，那一定有問題。
“另外，”王哲的聲音更冷了一分，“聯係魏東明，讓他明天上午……不，今晚晚宴結束後，找個安靜地方，我要見他。”他沒有用“請”字。
秘書立刻明白，這是要問詢，甚至可能是敲打。魏東明和那個“林薇”在走廊的短暫接觸，顯然也沒有逃過王哲的眼睛。
“好的，我立刻安排。”
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王哲坐進等候的黑色轎車，揉了揉眉心，那副完美的麵具終於卸下，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和陰沉。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中飛速閃過晚宴上的幾個畫麵：張大海炫耀時那個叫林薇的女人故作不安的眼神；酒水主管周某遞酒時那瞬間的僵硬和額角的汗；魏東明與林薇在走廊相遇時那客氣而疏離的點頭……還有之前接到的關於影鬼和錦繡山莊的警報。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單獨看似乎都無足輕重，甚至可能是巧合或誤會。但此刻在他心中，卻隱隱約約勾勒出一條模糊的線，一條試圖從側麵靠近、窺探、甚至影響他的線。
是誰？陳默？白若溪？還是其他隱藏在暗處的對手？
“林薇……”他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一個做酒水和藝術品中介的女人，看似無害，卻處處透著蹊蹺。她像一顆被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慢慢擴散，攪動他原本計劃好的一切。
他必須搞清楚，這顆石子，到底是誰投的，目標又是什麼。
與此同時，白若溪已經悄然離開了酒店。她沒有和張總一起走，而是借口還有彆的事情，獨自叫了一輛網約車，卻不是回城北的安全屋，而是讓司機在市區繞了幾圈，確認沒有尾巴後，在一個熱鬨的商圈下了車，迅速彙入人流，又換乘了兩次地鐵，最後步行了十幾分鐘，才回到另一個備用的、更隱蔽的落腳點，一間位於老式居民樓頂層的閣樓公寓。
她反鎖好門，拉上厚厚的窗簾，才徹底放鬆下來，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高度緊張的神經一旦鬆弛，疲憊感便如潮水般湧來。她摘下眼鏡，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今晚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險，如同在懸崖邊跳舞。王哲不是普通人，他的警覺性和反偵查能力極強。任何一點不自然，都可能引起他的徹底追查。
她打開那部特殊手機，陳默還沒有回複。她並不意外，陳默那邊肯定也在緊張部署。
她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臉，強迫自己清醒。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連接加密網絡，開始清除今晚行動可能留下的所有電子痕跡：“林薇”這個身份與酒店係統、物流中心的任何潛在關聯；網約車訂單記錄；地鐵刷卡信息……所有能被追溯的線索，都必須小心抹去或混淆。
她知道，王哲的人此刻很可能已經開始調查“林薇”了。她為這個身份準備了相當長時間的“背景”，包括看似真實的公司注冊、稅務記錄、社交媒體痕跡，甚至幾次無關緊要的出入境記錄。但假的就是假的，經不起最高級彆的徹查，尤其是來自王哲這種擁有特殊資源的人的調查。
她的目的，本就不是讓“林薇”這個身份長期隱藏，而是要讓它引起王哲的注意，成為一根刺，紮進他的心裡，讓他分心，讓他猜疑，從而為陳默那邊的行動創造機會和裂縫。
處理完電子痕跡，她換上一身便於活動的深色運動服，將長發紮成利落的馬尾，檢查了一下隨身攜帶的幾樣小工具和一部新的預付費手機。她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就在她準備離開時，那部特殊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陳默的回複，隻有兩個字：「收到。」
緊隨其後，又進來一條信息，來自另一個加密號碼，是她布置在魏東明住所附近的一名外圍眼線：「目標魏東明）於23：47分返回住所，約五分鐘後，一輛黑色轎車無牌）抵達，接走目標，去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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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溪眼神一凝。王哲動作好快！晚宴剛結束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了魏東明。這既是壓力，也是機會。壓力在於，魏東明很可能會在王哲的逼問下，說出與“林薇”接觸的細節，甚至可能察覺到不對勁。機會在於，王哲越是緊逼魏東明，就越可能暴露出他對某些事情的焦慮，也越可能讓魏東明感到危險，從而產生異心。
她迅速回複眼線：「繼續遠距離觀察住所，留意任何異常返回或其他人到訪。安全第一。」
然後，她給陳默發了第二條信息：「王已動，找魏。壓力正在傳導。」
發完信息，她深吸一口氣，背起一個輕便的雙肩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閣樓公寓，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前往下一個臨時藏身點。
她知道，王哲與魏東明的會麵，很可能成為這場暗戰的一個重要轉折點。要麼魏東明頂住壓力，死守秘密，但會加深王哲的猜疑；要麼魏東明吐出些什麼，加速王哲與疤臉之間的裂痕；要麼……魏東明意識到危險，開始為自己尋找後路。
無論哪種情況，水都隻會更渾。
而她，需要在這場越來越渾濁的漩渦中，保持絕對的清醒和隱蔽，等待那個最關鍵的時刻，發出致命的一擊。
城市另一端，那輛接走魏東明的無牌黑色轎車，正駛向郊外一個私人會所。車窗外的霓虹飛速後退，映照著魏東明略顯蒼白的臉和眼中難以掩飾的不安。
他不知道王哲為何如此緊急地召見，但直覺告訴他，絕不會是好事。尤其是聯想到晚宴上那個突如其來的“林薇”，以及之前隱約聽到的、關於疤臉那邊的風聲……
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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