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滬西一處不起眼的老洋房書房內，燈光被調得很暗。梁永年獨自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後，手裡捏著一支早已熄滅的煙頭，麵前攤開放著幾張打印出來的a4紙，上麵正是陳默通過加密渠道傳遞過來的、關於黑金會那批“特殊貨物”的關鍵信息。
書房裡靜得能聽到老式掛鐘的滴答聲。梁永年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精明笑意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條縫，裡麵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震驚，有狂喜，更有一絲老辣商人特有的謹慎和算計。
黃金和鑽石，走私，黑石貿易公司，外高橋五期碼頭，下周深夜，接頭人“阿鬼”。
每一條信息，都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他多年來對黑金會怨憤和忌憚的鎖孔裡。他知道陳默和天義集團與黑金會有過節，也猜到自己可能是他們想要借的“刀”，但沒想到，對方遞過來的，是這樣一份“厚禮”，一份足以讓黑金會在上海灘顏麵掃地、損失慘重，甚至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的“厚禮”。
如果操作得當，這不僅僅是給黑金會一個教訓，更是向整個上海灘宣告，滬申商幫並非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他們有能力，也有膽量，斬斷伸得過長的黑手。
同時，這也是對天義集團“實力”的一次絕佳驗證。如果陳默他們連這種核心情報都能搞到，並且願意分享出來作為“投名狀”，那這個盟友的分量，就值得重新評估了。
當然，風險也巨大。一旦行動失敗，或者留下把柄被黑金會查到，那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麵。王哲那個人，睚眥必報，手段狠辣。
梁永年枯坐良久，終於將手中的香煙狠狠摁在煙灰缸裡，發出“嗤”的一聲輕響，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拿起桌上的一部老式有線電話，撥通了一個隻有少數人知道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對麵傳來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梁老，這麼晚了。”
“阿斌，有活了。”梁永年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召集‘倉庫’裡最可靠的那幾個兄弟，要生麵孔，手腳乾淨，嘴巴嚴實的。準備點‘水老鼠’和‘火鍋料’，要能下深水、耐高溫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顯然明白了“水老鼠”小型水下推進器或潛水員）和“火鍋料”水下爆破或高溫切割裝置）指的是什麼，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明白，梁老。目標？”
“外高橋五期，西三泊位。時間，下周二深夜，目標船x739，巴拿馬旗，但底子是黑石貿易的。船靠岸前，在錨地附近，我要那批‘貨’徹底消失，沉進江底，渣都不剩。”梁永年一字一句交代，“記住，不能讓人看到是我們的人，更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們的痕跡。做完立刻撤，去老地方避風頭。”
“是！”對方簡短應下，沒有絲毫猶豫。能被梁永年直接指揮的，都是跟了他多年、經曆過風浪的絕對心腹。
掛斷這個電話，梁永年又連續撥通了幾個號碼。有的是打給碼頭內部的關係，以“加強巡檢”、“臨時設備檢修”等名義，為行動創造時間和空間上的便利；
有的是打給相熟的、與黑金會業務有競爭關係的航運公司或倉儲老板，隱晦地放出些“近期外高橋那邊可能有熱鬨看”、“黑石貿易的船不太平”之類的風聲，既是為後續可能的混亂鋪墊，也是試探這些人的態度。
做完這些部署，窗外天色已經蒙蒙發亮。梁永年毫無睡意，他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清晨微涼的風吹了進來，帶著上海特有的、混雜著江水與都市氣息的味道。
他目光投向東南方向，那裡是外高橋港區。一場由他親手點燃的、不見硝煙卻足夠激烈的碰撞，即將在那裡發生。這不僅僅是報複，更是一次權力的展示和格局的試探。
“王哲，黑金會，”梁永年輕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上海灘的水，深著呢。想在這裡隻手遮天，也得問問我們這些老家夥答不答應。”
他關好窗，回到書桌前，將那幾張印有情報的a4紙仔細地放進碎紙機，看著它們變成無法辨認的細碎紙條。
接下來幾天，表麵風平浪靜的上海港，暗地裡卻暗流湧動。梁永年手下最精銳的“倉庫”小組，已經開始進行針對性訓練和準備工作，熟悉目標海域的水文資料，調試裝備，規劃潛入和撤離路線。碼頭內部，一些不起眼的崗位開始出現“臨時調整”，某些時段的監控錄像也“恰巧”出現了技術故障。與黑金會有隙的幾家本地勢力，也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開始默契地收縮與黑石貿易相關的業務往來，並暗中觀察。
這一切，都發生得極其隱蔽，如同深海下的潛流。黑金會在上海的直接負責人，以及即將到港的“振華號”船員和接應的“海豐航運”人員，對此還一無所知。他們或許加強了常規的警戒，但絕想不到，有人已經將毀滅的利刃，懸在了他們最重要的“貨物”頭頂。
梁永年則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漁夫，已經撒下了網，正靜靜等待著魚兒遊進預定區域，然後，收網，給予致命一擊。
而這雷霆一擊之後，上海灘的勢力格局，以及天義集團與滬申商幫的關係，都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化不開的化油劑，沉沉地潑灑在外高橋五期碼頭。
海風裹挾著鹹腥與柴油的氣味，吹過空曠的堆場，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某種低沉的嗚咽。巨大的龍門吊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輪廓在稀疏的路燈下顯得有些猙獰。
黑金會的船靜靜地停靠在西三泊位，這艘掛著巴拿馬旗的貨輪，在夜色中顯得格外低調，甚至有些不起眼。然而，甲板下某個被嚴密看守的艙室內，正存放著黑石貿易公司此行真正的“核心資產”，那批標注為“工業原料”的特殊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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