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的喧囂漸漸散去，警燈閃爍了一陣也歸於平靜。
劉遠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低調地從側門離開，坐進了等候的車裡。他沒回酒店，而是繞了幾圈，確認安全後，來到了陳默所在的商務車附近一個提前約定的安全屋。
房間裡隻開了一盞壁燈，光線昏黃。劉遠扯鬆領帶，呼出一口酒氣，臉上那副應酬式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肅。“老三，王哲這老小子，手是真臟。那氣體後來查了，不是毒氣，是一種高強度的致幻劑，揮發快，吸入少量就會讓人產生強烈幻覺和暴力傾向。要是在宴會廳中心擴散開，場麵絕對失控，踩踏、鬥毆，甚至更糟……天義這招牌，剛掛上就得砸個稀爛。”
陳默給他倒了杯溫水：“所以他把人分成兩撥，一撥在外圍搞破壞放氣，一撥在裡麵趁亂下手，目標很可能就是你，或者製造更大的混亂把臟水潑給我們。可惜，他沒想到我們反應這麼快，更沒想到我們會直接報警。”
“報警這招挺絕。”劉遠灌了口水，“估計把王哲氣得不輕，他那些‘新工具’見光就跑，說明也怕官麵。”
“他們怕的不是普通警察，是事情鬨大後可能引來的、不受王哲控製的深度調查。”陳默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王哲的勢力根深蒂固，但還沒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尤其是在上海。他敢用陰招，就是算準了常規情況下查不到他頭上。我們直接把‘疑似爆炸物’的警報捅到市局，性質就不一樣了，哪怕最後查無實據，也會留下記錄，引來不必要的關注。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那接下來呢？他肯定不會罷休。”劉遠點起一支煙。
“他當然不會。”陳默轉過身，眼神在昏暗中亮得驚人，“所以，我們的‘禮物’應該已經到他手上了。”
幾乎就在陳默話音落下的同時，h市，王哲的園林茶室裡。
那份“禮物”被裝在一個毫無特征的牛皮紙文件袋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王哲那張寬大的紅木書桌上，就在他剛剛摔碎又讓人匆匆清理過的地毯旁邊。沒有郵寄信息，沒有指紋，甚至門口的監控都沒拍到任何可疑人員接近。它就像憑空出現一樣。
王哲坐在椅子裡，盯著那個文件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立刻去碰，隻是死死地看著。秘書和心腹站在遠處，連呼吸都放輕了。
良久，他才伸出手，用一把拆信刀，緩緩劃開封口。
裡麵隻有一頁紙，和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的複印件。
紙上打印著幾行字，沒有稱呼，沒有落款：
「哲公雅鑒：聞滬上夜宴，偶得小擾，望勿見怪。偶翻舊卷，見昔年舊事，風雨如晦，故人零落，思之悵然。附照一幀，以慰懷想。望善自珍攝，江湖路遠，夜露寒重。」
照片複印件有些模糊，但還能辨認出是七八年前自己和一個大學教授的交易照片。照片角落，一個年輕人的側影雖然模糊，但熟悉王哲過往的人，或許能看出幾分他當年的輪廓。
王哲捏著複印件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指節泛白。那幾行字，看似客氣，卻字字如刀，紮在他最隱秘、最恐懼的舊傷疤上。
這不是威脅，這比威脅更可怕。這是一種宣告：我知道你的底牌，我知道你最怕什麼。
“陳……默……”王哲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被觸及逆鱗的狂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他之前雖然重視陳默，但更多是將其視為一個難纏的、需要清除的對手。而現在，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這個年輕人及其背後的力量，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的過去，更接近他的致命弱點。
“老板……”秘書小心翼翼地開口。
王哲猛地將複印件拍在桌上，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才勉強壓下那股翻騰的殺意和寒意。他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恢複了慣有的冰冷和算計，隻是眼底深處的那抹陰鷙更加濃重。
“查！動用一切資源，查清楚這東西是怎麼進來的！”
“是！”秘書連忙應下。
“另外，”王哲拿起那張複印件，湊近燭火，看著火苗一點點吞噬掉那個模糊的字樣，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新工具’失手了，看來不夠‘快’。告訴那邊，我要更快的，更乾淨的。目標……可以先換個小的試試刀。”
他抬眼，看向秘書，眼中沒有任何感情：“陳默他老婆孩子不是還在z市嗎。讓人去關照關照！”
秘書渾身一顫，低下頭：“……明白。”
王哲揮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茶室裡又隻剩下他一人，和那一堆灰燼。
他走到窗前，窗外是他精心打造的王國，一草一木都彰顯著他的權勢。但此刻，他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陳默送來的這份“禮物”，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底那扇封存著血腥與罪惡的密室之門。門後的東西，絕不能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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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玩心理戰？想讓我自亂陣腳？”王哲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陰冷地笑了，“小子，你還嫩點。老子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什麼陣仗沒見過。”
他轉身，拿起另一部電話，撥通了一個海外號碼。這一次，他的語氣更加決絕，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更加高昂。
上海的夜，依然燈火通明。但在這片璀璨之下，兩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都已經昂起了頭，露出了最致命的毒牙。一場更加凶險、更加不講規則、直擊軟肋的廝殺，已然拉開序幕。而風暴眼，似乎正從上海，悄悄轉向了h市，轉向了那些看似無關、卻足以讓人崩潰的“小事”上。
陳默收到了宋青河確認“禮物”已送達的消息，也收到了劉遠平安抵達安全屋的訊息。他站在安全屋的窗前，同樣望著夜色。
他知道，王哲一定會反擊，而且會更瘋狂，更不擇手段。下一刀會從哪裡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護住所有軟肋，兄弟，家人，還有……那個遠在h市，獨自麵對另一片陰影的女人。
他拿出手機，遲疑了片刻，還是給白若溪發去了一條信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直白：「王哲可能狗急跳牆，波及無關。自己小心，近期勿回h市。」
信息發出，久久沒有回複。
陳默收起手機，眼神比夜色更沉。這盤棋，每一步都踩著刀刃，已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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