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他預想中眾人在威懾下丟掉武器開始無序逃跑的景象並沒有發生。
在片刻的安靜之後,當他不再持續威懾,所有還活著的人頓時一齊將視線轉向了他。
“滾開!”
赫溫·蘭比斯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還記得這一個是男爵,那一個是子爵,這一位是議員的世襲議員,那一位躺在地上的是某個他暫時想不起來的貴族……他儘管平等地看不起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但依然做足了樣子來操縱這個國家機關,畢竟如果管理層都沒有了他還操縱什麼?但就在他思考回憶著這些人的身份的時候,已經有人對著他舉起了槍,子彈砰的一聲打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聲音並不大,但是成功地讓赫溫·蘭比斯徹底陷入了暴怒之中。
他隨手扯過旁邊的一個托盤,將對方的頭顱打得粉碎,緊接著撲向了另一個讓他覺得吵鬨的人。
……
久久不能入睡的維爾瑪推了推自己的丈夫:“親愛的,我心神不寧。”
忙完了一天的手術,此刻已經在溫暖的被窩裡神誌模糊的艾倫被推了兩次之後才有了反應,他嗯了一聲,閉著眼睛含糊道:“閉上眼睛,平複呼吸……”
維爾瑪隻好放棄了跟丈夫說幾句話的想法,躺在一邊閉上眼睛,靜靜地數著數。
她不想打攪艾倫的睡眠,自從上周從東切斯特郡的旅行回來之後,艾倫就不知為何一直睡不好。他確信自己從來沒有得過失眠之類的疾病,但是也必須承認自己在工作壓力過大的時候會無法入睡,但剛剛旅行放鬆回來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艾倫隻好當做是自己一時還沒有適應。
“其實我不是睡不著……”
可無論他怎麼努力,每天都隻能入睡很短的時間,而即便是在睡眠時間裡也會做各種各樣古怪的夢,醒來之後無比疲憊,就好像他不是睡覺而是出去夜跑了五公裡。就這麼熬了四五天,差點在一台手術上失誤之後,艾倫終於忍不住,去跟自己曾經擔任聖塞繆爾大教堂的神父的朋友訴苦。
朋友安慰了他,並且給予了他一個幫助睡眠的香包。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這個香包真的有效果,艾倫在那天晚上難得獲得了一個不錯的睡眠。
——但是還沒等他睡到天亮,他們的小兒子威爾就發出尖銳猛烈的哭聲。負責照料孩子的女仆怎麼都哄不好,最終是他們夫妻倆深夜裡醒來,犧牲了後半晚上的睡眠,好不容易才讓威爾重新入睡。
維爾瑪歎了口氣,數數也沒能讓她睡著,便睜開眼睛,仿佛在跟艾倫說話似的低聲自言自語。
“昨天下午茶的時候,我跟瑪麗她們聊天,聽她們說最近的經濟環境不算太好,還聽說住在前麵那條街的鄰居投資股票失敗,破產了。”
“可把我嚇了一跳,因為我本來也準備投資那支股票,還好還沒有下定決心……”
“前兩天,住在街頭的那家人的小兒子摔斷了腿,好像還是去你的醫院裡治療的。”
臥室新換的窗簾非常厚重,遮擋住了外麵幾乎所有的光芒,角落裡一個小小的煤氣壁燈散發出柔和的橘色暖光。在她的低語中,還沒過多久,維爾瑪就聽到艾倫的呼吸聲變得平穩悠長。見丈夫已經睡熟,她不自覺把聲音放得更小了一些,像是念誦催眠曲那樣對著天花板小聲嘀咕:
“威爾這幾天也不哭鬨了,每天都在睡覺,倒是比之前好哄了很多……我們的鄰居家那位老太太的病情惡化了,似乎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但是那家之前失業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新的工作……”
念著念著,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產生了些許困意。
維爾瑪閉上了眼睛,在心裡說了聲晚安,也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TBC
——————
維爾瑪忽然被一聲尖叫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丈夫已經坐了起來,肩膀劇烈地聳動,胸膛快速起伏著。
她瞬間清醒過來,趕緊也跟著坐起來,抓住艾倫的手臂,用手掌輕拍對方的後背,緊張又關切地問他:“沒事,親愛的,做噩夢了嗎?我讓女仆來給你倒一杯熱水。”
“有一條蛇……”
艾倫驚魂未定,額頭上全都是汗珠,妻子的安撫起到了一點作用,他的瞳孔有些渙散,聲音哆嗦著說道:
“有蛇追著我……”
“蛇?什麼蛇,親愛的,你可能是壓力太大了。”維爾瑪實在有點不放心,“我去給你倒水。”
說著她就要掀開被子離開,但是艾倫卻一把抓住了她。
“彆出去。”艾倫恢複了一些理智,但依然對夢中的景象感到不安,他以一種驚弓之鳥的狀態不停地掃視著房間,並且畏懼地多看了幾眼那些陰暗角落,“它說不定還沒有離開。”
“隻是一個噩夢,你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維爾瑪隻得繼續安慰對方,“什麼蛇?”
艾倫定了定神,他再一次左右環顧,過了好幾秒,才小聲說道: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白色的人影告訴我有一條蛇在找我,如果被追到,我就會被殺死,所以他一直跟在我身邊,告訴我要怎麼逃跑……”
“然後,蛇就出現了,我看見它了,白色的鱗片,血紅色的眼睛,身體比我們的房間還要大!我們一直在逃跑,差點就被追上吃掉,最後,我們躲進了一個角落裡,才勉強把它甩掉。”
艾倫一口氣說完,終於感覺心裡的恐懼減少了一些。
他低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看到壁燈的光芒依然柔和,照亮了牆上掛畫的一個角落。艾倫沒放在心上,他順著那個角往上看,發現畫麵上是一整塊古怪的白色。
白色的部分似乎在慢慢地流動,過了一會兒,在他的注視下,畫麵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圓形。
“維爾瑪?”
掛畫上的畫麵怎麼會變化?艾倫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他急忙晃了晃妻子的肩膀:“那幅畫,那幅畫是什麼時候買的?那個地方掛著的不該是我們結婚的照片嗎?”
他轉過頭,他=看到妻子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再一看,還哪裡有什麼妻子,他也根本就沒有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
艾倫絕望地抬起頭來,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逃走。
一條無比龐大的巨蛇卷住了下半身,巨蛇的頭顱高高懸在空中,冷漠無情地俯視著已經被絞緊身軀動彈不得的獵物,剛才“掛畫”的位置出現的紅色圓形正是冰冷的蛇瞳。
無鱗的巨蛇微微張開嘴,就在他等待著死亡的來臨的時候,突然間,他聽到了嬰兒猛烈的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