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甘大爺身體僵直的用麻繩吊在房梁上,那一瞬間腦子‘嗡’的炸開,如遭五雷轟頂。
人昨天還把酒暢談,這怎麼一夜之間就上吊了?
並且甘大爺上吊時,還給自己換上了一套嶄新的壽衣,穿著新的黑布鞋,垂直的身體看不出任何掙紮的跡象,淤紫發黑的臉看上去雖然有些恐怖,但麵容卻很安詳,走的時候不帶一絲痛苦,和對於世間的眷戀。
孫反帝和楊老大也站在門口,瞪大眼睛看著甘大爺吊在房梁上的屍體,滿臉的不可思議。
最後還是二叔在屋裡的光板床上看到了幾個用柴刀刻的字,刻痕清晰,字跡歪歪扭扭,但也能看清寫著:“甘福之墓,懇請幫忙善終”
雖然隻有短短幾個字,我卻看得忍不住鼻子一酸,如鯁在喉,也想到了這是什麼意思了。
甘大爺大名叫甘福,老一輩人還都有著‘事死如事生’的觀念,死後入棺下葬才算善終,屍骨無掩埋和孤墳無立碑,到了陰曹地府也會變成孤魂野鬼。
另外還有‘入土為安’的觀念,遺體若是長期暴露不能妥善安葬,逝者靈魂會不得安寧。
都說養兒能防老,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什麼防老,隻不過就是為了死後能有後人為其戴孝扛幡罷了。
甘大爺早早的就為自己準備好了棺材,但在這深山老林,孑孓一人,沒人幫忙安排後事,剛好遇到了我們,所以就趁著我們在,提前‘走’了,讓我們幫他善終,這算是了了心願,能走的體麵了。
這可不是甘大爺帶著幾分醉意的衝動決定,那昨天拿出了自己一直不舍得吃的臘肉,還有珍藏了六十多年的女兒紅,跟我們從頭到尾的講了他的一生,其實就已經做好這個打算了。
我揉了揉鼻尖,把心酸的情緒給強行咽了回去,再以樂觀的角度去想,人終究固有一死,甘大爺已經八十五的高齡了,相比較多活幾年難以善終,遺體暴於荒野,提前‘走’能落個入土為安,也確實是一個好的選擇。
二叔看過光板床上甘大爺留下的‘遺言’後,跪下來朝著甘大爺的遺體磕了三個響頭:“阿伯,您安心走好,後事就交給我們了!”
我和孫反帝,還有楊老大也趕緊跟著表示尊敬的給甘大爺磕了幾個頭。
磕完頭後,我們開始給甘大爺操辦後事。
雖然這裡的物資匱乏,但為了表示對甘大爺的尊敬和感謝,幫他完成‘善終’的遺願,我們還是儘可能的按照當地的習俗,能辦得到的流程,儘量都給他安排上。
關於操辦後事這種民間習俗和禁忌,二叔也懂得不少。
先在棺材底鋪上一層草木灰,作用防潮,寓意‘吸穢’,然後再墊上‘壽被’,把甘大爺的遺體入殮後,再用濕毛巾象征性的擦了擦遺體,這也叫‘浴屍’,寓意潔淨離世。
遺體入棺後,我們又把甘大爺生前的所有衣物塞滿遺體的周邊,最後覆蓋‘壽被’確保不留縫隙,民間認為,空隙會招致下輩子投胎繼續貧苦。
做完這一切後,二叔看著棺內滿是補丁的衣物和被子,以及一些生前所用的物品都是破舊斑駁,又莫名的有些心酸,短暫的沉思後,又讓我把屋裡的背包拿過來,從裡麵翻找了一麵鎏金青銅鏡。
那麵鎏金青銅鏡尺寸很大,鏡紐高聳,鑄成盤龍形狀,龍身蜿蜒,龍首昂然向上,細密的鱗片雕刻的如栩栩如生,邊緣裝飾著雲雷紋和螭龍紋飾,代表著戰國時期王侯級彆的器物。
另外在銅鏡上還篆刻著八個斑駁的銘文,像這種王侯級彆特征明顯,又帶有銘文的銅鏡,目前的市場價至少都是十五萬起步到了二十世紀以後,至少是百萬起步)。
孫反帝自然看出了二叔的意思,多少有些不舍和糾結的小心翼翼試問了一句:“薑老板……會不會……太奢侈了……”
孫反帝的意思我也懂,我們吃了甘大爺一頓飯喝了一壇老酒,一頓飯十幾二十萬,著實有點貴了。
話再說回來,甘大爺請我們吃飯,也是有求於我們,我們聊表一下心意就行了,沒必要這麼鋪張浪費。
可二叔卻直接扭頭瞪了孫反帝一眼,冷冷的說道:“你要是不同意,那這就算是我自己隨的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