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蔣曉玲趕緊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態，重新點火，這回雙手緊握著方向盤，起步時油門離合的配合也更加謹慎，車子才慢慢往前動起來。
我坐在副駕駛抓著頭頂的扶手，雖然係上了安全帶，可心裡真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二叔倒是一臉的淡定，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支持年輕人多上手實踐學習……
按照我們的指路，蔣曉玲開車帶我們去了孟津縣。
車速開的不快，路上也沒怎麼說話，到了孟津縣的南山石村已經是晌午頭。
和我們上次來一樣，南山石村還是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形形色色的人烏煙瘴氣，帶著很濃重的江湖氣。
二叔讓蔣曉玲把車子停在村口，當下正值七月酷暑，我們沒下車，車子也沒熄火，就開著空調坐在車裡等。
等上次帶我們掃貨的那個掮客，他是專門介紹當地生意的，對這裡的每一個工坊都比較熟悉，肯定比我們再找彆人問要保險些。
隻不過我們跟那個掮客沒有聯係方式，進村找不如直接在村口等。
他們乾這行的，大多時間都是在村口拉生意。
就這麼我們一直坐在車裡等了三個多小時，等的我坐在車裡都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還做了個夢，夢見蔣曉玲開車把我給帶溝裡了，最後被連續的喇叭聲從夢中擾醒。
猛地睜開眼，正好從前擋風玻璃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上次帶我們掃貨的那個掮客。
二叔搖下車窗，衝著正被汽車喇叭聲吸引朝我們這邊看過來的掮客招了招手。
那掮客一看是我們，立馬就像是見了財神爺似的，眼珠子放光的趕緊小跑過來，一臉諂媚的跟二叔打著招呼：“老板，今兒還是來找貨的？”
我們上次過來掃貨給古玩鋪子撐門麵，為了節省時間基本上都沒怎麼砍價，也讓掮客賺了不少的介紹費，這次他又看到我們，甚至比見了財神爺還親熱。
二叔讓掮客坐上車，又隨手遞了根煙過去，故作有意無意的說了句：“你上次帶我們找的那幾個工坊手藝還不錯，廣東那邊的老板還挺喜歡……”
當時很多商人都從這裡進貨銷往廣東福建那邊沿海城市，掮客一聽這話，立馬就秒懂其意，趕忙笑著問道：“老板，您這次還想找點什麼貨，我還能給你介紹質量更好的！”
說到這兒，掮客又故作神秘的壓低了音調：“老板，也不是我吹牛逼的，我就是這個村兒的本地人，所有的工坊老板我都認識，你要是想要眼兒貨，我都能給你介紹，一般外人來了，他都找不到門道！”
‘眼兒貨’是最頂級的高仿贗品，取其‘打眼’的意思，就是專門給人埋雷打眼的。
當時仿古工坊也並不是什麼都能仿，很多工坊也是會受到限製，仿製品要貼工藝品，還要登記備忘錄各種亂七八糟的，一些工坊都是偷偷製作‘眼兒貨’，所以外人在沒有介紹的情況下，確實不太容易找得到門道。
二叔前一句暗示了南方商人的身份後，也就沒扯其他的廢話，帶著幾分詫異的口吻說道：“最近廣東那邊的客戶也不知道刮了什麼風，青銅器唐三彩不玩了，改玩陶俑了，而且還是非要黑陶俑……”
“黑陶俑！”
二叔還都沒把話說完，掮客立馬就滿臉驚訝的把話給接了過去。
我一看掮客聽到黑陶俑這三個字反應這麼大，心裡還正詫異，又看掮客臉上驚訝的表情轉瞬又秒變成了欣喜，趕忙迫不及待的說道：“老板，您要是想找黑陶俑，那找我可真的是找對人了啊！”
“我們村就有一家仿黑陶俑的，還是傳了好幾百年的獨門絕技，堪稱一絕，他們那些文物專家沒有個幾十年功底都看不出來！”
我們一聽這還是個獨門絕技，內心立馬就泛起漣漪，但也不排除掮客為了賺我們的介紹費，有吹牛逼的成分。
掮客又接著一副神秘的說道：“老板，這家工坊一般不輕易做黑陶俑，但我跟這工坊的老板是還沒出五伏的本家，隻要你的這個夠，我可以幫你搭這條線！”
說著話，掮客又咧嘴笑著用拇指和食指撚了撚。
二叔自然也是爽快：“隻要貨好，錢都不是問題！你先帶我們去看看吧！”
“行啊！就在前麵第二個巷子往東拐……”掮客伸手給我們指了指路。
蔣曉玲把車開進了村，到了掮客指的巷子，路太窄車子開不進去，就隻能把車停靠路邊，讓蔣曉玲留在車裡等我們。
我和二叔跟著掮客步行進了巷子。
這條巷子很深，兩邊都是緊挨著的紅磚瓦房，三米多高的牆頭插著玻璃碴子，一家一院，有些院門是虛掩著的，門口掛著‘某某工藝品’或者簡單的‘x氏’，透過虛掩的門縫，還能看到匠人在院子裡作業，空氣中都彌漫著做舊青銅器的化學品味道。
掮客帶我們去的這個仿古工坊院門口掛著一塊‘呂氏工藝’的招牌，看上去平平無奇，略顯低調。
掮客走到緊閉的院門前，輕輕的敲了敲門環。
不大一會兒，院門後麵傳來頂閂的動靜，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從裡麵探出來了一個女人的臉，三十出頭的樣子，農村村姑形象，打量著我們的眼神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謹慎。
一般這種大白天關門閉戶的工坊，多多少少都會踩點紅線。
“妞兒姐，給你帶來倆客戶，南方來的大老板！”
掮客笑臉嘻嘻的跟這個叫妞兒姐的女人介紹道。
我們雖然穿著像個農村的莊稼漢子，但懂得都懂，這年頭社會亂，出遠門做生意的，都是儘可能的保持低調，財不外露。
所以這行看人不看衣裝，看的都是氣質。
妞兒姐打量端詳了我們幾眼後，微微的側了一下身子，又把門縫開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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