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應急燈光線微弱，昏黃的光暈籠罩著滿地狼藉，土荳斯蜷縮在角落的身影如同被世界遺棄的孤島。葉雲天沒有再試圖靠近，也沒有急著訴說自己的使命，他知道此刻任何空洞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唯有找到能觸動土荳斯內心的關鍵點，才能打破這層厚厚的心理壁壘。
他的目光落在地麵上那幾張被沙塵覆蓋的治理方案草圖上。之前在岩石山腳下見過第37次失敗的標注，而眼前的這幾張草圖顯然是後續修改的版本，紙張邊緣已經被磨損，有些地方還沾著乾涸的沙粒，但上麵的線條依舊清晰，能看出繪製者當時的專注與投入。
葉雲天緩緩蹲下身子，指尖輕輕拂過草圖表麵的沙塵。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生怕驚擾了這份凝結著心血的成果。沙塵被一點點撥開，露出了下麵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標注，其中一張草圖上，用紅色能量筆勾勒出的“沙層能量傳導係統”格外醒目——這是一個由能量晶簇為核心，通過地下管道將固態能量輸送至各個生態分區，再通過特製的傳導裝置滲透到沙層中，為植物根係提供持續能量的係統設計。
“這個設計，很精妙。”葉雲天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實驗室裡清晰地傳開。
蜷縮在角落的土荳斯身體微微一動，卻沒有抬頭，隻是肩膀的顫抖幅度似乎減小了一些。
葉雲天沒有停頓，繼續順著草圖的思路分析：“你將能量傳導管道埋在沙層下五米處，避開了表層流沙的破壞，同時管道采用的是記憶合金材質，配合能量緩衝裝置，能抵禦沙暴引發的地殼輕微變動。更關鍵的是，你在傳導裝置上設計了可調節的能量輸出口，能根據不同區域植物的生長需求精準分配能量，避免浪費。”
他的目光順著草圖上的箭頭移動，指尖輕輕點在能量晶簇與傳導管道的連接節點上：“這裡的能量轉換模塊設計得尤為巧妙，能將晶簇的原始能量轉化為植物根係易吸收的溫和能量，還能儲存多餘能量，應對沙暴期間的能量中斷。整個係統邏輯閉環，兼顧了穩定性、高效性和抗災性，完全具備可行性。”
土荳斯的頭微微抬起了一點，額前淩亂的頭發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縫隙，偷偷看向葉雲天手中的草圖，眼神中依舊帶著警惕，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專注。
“那又怎麼樣？”土荳斯的聲音沙啞乾澀，帶著濃濃的自嘲，“設計得再好，沒有能量晶簇提供動力，也隻是一張廢紙。40次嘗試，我耗儘了實驗室所有的備用能量，也沒能喚醒晶簇，這些設計……根本就是紙上談兵。”
“不，不是設計的問題，是能量的問題。”葉雲天語氣堅定地反駁，同時將手中的草圖舉到麵前，讓土荳斯能看得更清楚，“你所欠缺的，隻是足夠的固態能量驅動。這個‘沙層能量傳導係統’本身沒有任何缺陷，恰恰相反，它精準地抓住了土鏡生態修複的核心——能量的精準分配與持續供給。隻要有足夠的固態能量注入能量晶簇，這個係統就能立刻運轉起來，你的所有規劃都能落地。”
土荳斯的身體徹底停止了顫抖，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草圖上的“沙層能量傳導係統”上，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似乎在回憶自己設計這個係統時的初衷，又似乎在懷疑葉雲天的判斷。
葉雲天知道，光靠口頭分析還不夠，必須拿出實際的證據，讓土荳斯親眼看到希望。他站起身，走到旁邊的備用電源控製台前。這台控製台的外殼也有破損，但核心線路似乎還完好。葉雲天將掌心貼在控製台的能量接口上，淡金色的分身神力緩緩注入，順著線路蔓延至內部的能量核心。
“嗡——”一聲輕微的嗡鳴響起，備用電源被成功激活，控製台的屏幕瞬間亮起，發出淡藍色的光芒。雖然能量顯示僅剩下15，但足夠支撐基礎的探測功能運轉。
土荳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想到這台早已被他放棄的備用電源還能被激活。
葉雲天快速在控製台上操作，將腰間的沙漠能量探測器與控製台連接，同時調出探測器之前捕捉到的沙下三維影像。“我來的時候，用探測器對核心生態區的沙層進行了全麵掃描，你看這裡。”
他手指一點，控製台的主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片沙層的橫截麵影像。影像中，表層是流動的黃沙，中間是相對穩定的沙質層，而在沙層下三米處，一些白色的細微絲線狀物體隱約可見，如同一張細密的網絡，分布在原本應該種植固沙植物的區域。
“這是什麼？”土荳斯下意識地問道，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是植物的根係。”葉雲天的聲音帶著一絲欣慰，“是你之前培育的固沙植物，雖然它們的莖葉因為缺少能量和水分而枯萎，但根係並沒有死亡。”
他操控著影像放大，將其中一個根係密集的區域清晰地展示出來：這些根係纖細卻堅韌，相互纏繞在一起，部分根係的頂端還泛著淡淡的綠色光澤，那是生命活動的跡象。更令人驚訝的是，根係周圍的沙粒中，隱約能看到微弱的能量波動，與土荳斯永生軀體的能量頻率高度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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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永生軀體在長期的治理過程中，會不自覺地散發出微弱的固態能量。這些能量雖然微弱，但持續了漫長的時間，慢慢滲透到沙層中，滋養了這些植物的根係，讓它們在極端環境下存活了下來。”葉雲天解釋道，語氣中帶著肯定，“你一直以為它們都死了，但實際上，它們隻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待足夠的能量供應，就能破土而出。”
屏幕上的影像還在緩緩移動，展示著不同區域的根係分布——有的沿著曾經的灌溉管道延伸，有的圍繞著生態圍欄的底部生長，還有的朝著能量晶簇的方向蔓延，形成了一張龐大而隱秘的生命網絡。這些根係雖然微小，卻如同一個個頑強的生命信號，訴說著土荳斯之前的努力並非徒勞。
土荳斯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這一次不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激動和難以置信。他猛地從地上站起身，踉蹌著朝著控製台衝去，腳步因為長時間蜷縮而有些不穩，差點摔倒在地。葉雲天伸手想要攙扶，卻被他下意識地避開。
土荳斯撲到控製台前，雙手緊緊抓住邊緣，身體前傾，死死盯著屏幕上的根係影像。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布滿血絲的瞳孔中反射著屏幕的藍光，原本空洞的眼神此刻被強烈的情緒填滿，有震驚，有疑惑，還有一絲壓抑不住的希望。
“這……這是真的？”土荳斯的聲音帶著顫抖，甚至有些哽咽，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想要觸碰屏幕上的根係影像，卻又怕這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它們……它們真的還活著？我明明看到培育罐裡的莖葉都枯萎了，沙地上也沒有任何發芽的跡象……”
“莖葉枯萎是為了保存能量，讓根係能在沙層下存活。”葉雲天輕聲解釋，語氣溫和而有力量，“沙地上看不到發芽的跡象，是因為表層沙層的能量和水分不足以支撐它們破土。但隻要我們能喚醒能量晶簇，啟動你的‘沙層能量傳導係統’，為這些根係提供足夠的能量和水分，它們很快就會破土而出，長成茂密的固沙植物帶。”
土荳斯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冰冷的屏幕，屏幕上的根係影像在他的指尖下微微晃動。他能感受到屏幕傳來的微弱能量波動，也能通過永生軀體的能量感知，隱約察覺到沙層下那些與他能量頻率相連的生命信號。
“它們真的還活著……”土荳斯喃喃自語，眼眶瞬間泛紅，積壓在心中許久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抑製。他猛地轉過身，看向葉雲天，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戒備與絕望，而是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激動和一絲脆弱的期待。
長期緊繃的心理防線，在看到沙下根係的那一刻，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痕。這道裂痕如同照進黑暗房間的第一縷光，雖然微弱，卻足以驅散部分絕望，讓希望的種子在土荳斯的心中重新生根發芽。
葉雲天看著土荳斯的變化，心中長舒一口氣。他知道，這隻是破冰的第一步，要讓土荳斯徹底走出自我否定的陰影，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和更實際的行動。但至少，土荳斯已經願意正視自己的成果，願意相信自己的能力並非一文不值。
“跟我來。”葉雲天朝著艙門的方向走去，同時回頭對土荳斯說道，“我帶你去親眼看看，那些你從未放棄的生命，是如何在沙層下堅守的。”
土荳斯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那些微弱卻堅韌的根係影像上，然後又看了看葉雲天手中的治理方案草圖。最終，他咬了咬牙，邁開腳步，跟在了葉雲天的身後。
實驗室的艙門緩緩打開，外麵的光線有些刺眼，土荳斯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經很久沒有走出過實驗室了，自從第40次嘗試失敗後，他就將自己封閉在這個破敗的空間裡，任由絕望吞噬自己。
而此刻，他跟在葉雲天身後，一步步走向外麵的沙丘，走向那些被他遺忘的希望。沙層下的根係，如同一個個無聲的召喚，指引著他重新踏上治理之路，也指引著他重新找回迷失的自我。心理防線的破冰，已經完成，接下來，便是希望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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