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彤的頭依靠在江春生臂膀上無聲地流著淚,繼續喃喃自語,以此發泄著積壓的情緒。但此刻說的是什麼,江春生一句話都沒有聽明白,想必隻有她自己能聽的懂。過了片刻,她似乎是有些累了,輕輕地轉了一下頭,將臉頰貼在了江春生的大臂和前胸之間,仿佛把那質地柔軟的襯衫當成了手帕,任由臉上的淚水浸濕了一片布料。溫熱的、帶著濕意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襯衫傳到皮膚上,江春生感覺那片皮膚像是被燙了一下,讓他坐立難安,卻又不便動彈。
過了一會兒,見她情緒似乎稍微平複了一些,隻是還在輕輕抽噎,江春生才小心翼翼地端起她麵前那杯已經微涼的茶水,遞到她的眼前,語氣關切地說:“彤彤,喝口水吧。”
葉欣彤沒有用手去接杯子,而是就著江春生端杯子的手,微微向前傾身,將嘴唇湊到杯沿,小口小口地喝了幾口。幾口溫熱的茶水下肚,她似乎清醒了一些,但還是把頭輕輕的靠在江春生的臂膀上。她沒有再說話,而是十分安靜的沉默下來。
包間裡頓時安靜異常。
江春生見她狀態好了些,輕聲打破了沉默:“彤彤,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感情的事強求不來。我和文沁非常相愛,你要是不放下執念,受傷害的隻能是你自己,這絕不是我和文沁願意看到的。希望你能儘快放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好嗎?”
葉欣彤抬起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江春生,緩緩點了點頭。“江哥,我知道。我會努力走出來的。”她的聲音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情緒也已經平靜下來。
她從江春生的胸前抬起頭,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殘餘的淚痕,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轉換了話題,語氣也輕鬆了些:“對了,江哥,前幾天馬麗跟我說,王麗潔……她快要結婚了,可能就在今年十月份。”
這個話題的轉換讓江春生心裡頓時一輕,仿佛壓著的石頭被搬開了一塊,他十分高興她不再糾結於剛才那個讓他最怕麵對的話題。但聽到王麗潔要結婚的消息,他還是感到十分意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一年前,在那個月色朦朧的夜晚,他送王麗潔到客運站宿舍樓下,她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輕吻,然後轉身跑進宿舍樓的場景。從那以後,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再也沒敢主動去找過她。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她竟然就要結婚了。也好,他想,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歸宿,找到幸福,這樣也挺好。真希望葉欣彤也能和王麗潔一樣。
他收斂起心緒,順著她的話問道:“是嗎?那挺好的。她男朋友是哪裡的?你聽馬麗說了嗎?”
葉欣彤正了一下身體回答道:“說是和她一個單位的。是縣客運公司行政股的一個辦事人員,人還挺不錯,很有上進心。”
“哦,一個單位的,知根知底,挺好的。”江春生點了點頭,語氣帶著真誠的祝福。聽到對方很不錯,他心裡那點因為過去那段模糊不清的過往而產生的細微歉疚,也似乎消散而去。
兩人之間因為王麗潔的話題,氣氛緩和了不少。葉欣彤雖然依舊抓著他的手臂,但力道鬆了些,臉上的紅暈也似乎褪去了一點,眼神不再那麼迷離,多了幾分清亮。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被推開,於永斌回來了。他臉上帶著了然的笑意,目光在江春生和葉欣彤身上掃過,看見葉欣彤依然是雙手輕挽著江春生的手臂,但臉上的紅潤似乎退了一些,而且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像他離開時那麼緊繃,似乎正在聊著什麼輕鬆的話題。
於永斌微微一笑,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道:“葉主任,怎麼樣?上頭的酒勁散了些吧?”
葉欣彤看到於永斌回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挽著江春生手臂的手並沒有立刻鬆開,她抬頭對著於永斌露出一個帶著淺淺酒窩的微笑,語氣帶著一種依賴和嬌憨:“有江哥在呢,他是不會讓我醉倒的。”說著,她還側頭看了江春生一眼,眼神溫柔。
江春生被她這話說得有些尷尬,隻能乾笑兩聲,對於永斌投來的戲謔目光報以無奈的一瞥。
於永斌哈哈一笑,重新落座,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向了正事,化解了現場的微妙氣氛:“對了,之前說到的門衛的事。老弟,五月三十號是周六,那天的交接,門崗我們就要接過來了,我們的門衛必須到位,這事得抓緊落實。”
江春生也立刻正色,接話道:“對,老哥提醒的是。彤彤,”他轉向葉欣彤,語氣變得正式了些,“你大舅田叔,周六能過來嗎?”
提到正事,葉欣彤也自然而然地鬆開了挽著江春生手臂的手,坐直了身體,恢複了平時工作時的乾練神態,肯定地回答道:“他早就想找個地方看大門了,閒不住。現在能進城來幫江哥你的忙,他肯定會非常樂意。今天回去我就跟他說,應該沒問題。”
江春生點點頭,委托道:“好,那你代我向田叔問好。就跟他說,我這邊剛開始,很多事情需要他這樣信得過的老前輩來幫我們把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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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一定把話帶到。”葉欣彤認真應下。
江春生又轉向於永斌,商量道:“老哥,我記得之前在鑄造廠,看大門的馮師傅正常月工資是45塊錢。”他看向葉欣彤確認,葉欣彤點頭表示沒錯。江春生繼續道:“縣城裡的生活開支比下麵鄉鎮要高一些,你看我們把門衛的工資定在55塊錢一個月,合不合適?”
於永斌沉吟了一下,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說道:“55塊……可以再高一點。我們這剛開始,又是自己人,待遇好一點,人家也乾得儘心。我看,就按60塊一個月吧。兩個人,一個月也就120塊,我們接手的庫存產品,處理後還能負擔得起。關鍵是放心。”
葉欣彤聞言,連忙說:“於總,江哥,60塊錢一個月已經很好了!我大舅去年退休後留職那大半年,也就拿了個補差,遠沒有這個數。他知道了肯定高興。況且,退休人員,已經不會在意工資的多少,隻要每天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過得充實就滿足了。”
江春生見於永斌考慮得周到,便點頭同意:“行,那就按老哥說的,60塊一個月。另外一個門衛的人選,就由老哥你去落實了。”
“沒問題,我嶽父那邊我晚上回去就跟他說,問題不大。”於永斌拍板道,“那就這麼定了,周六上午,讓他們兩人直接到罐頭廠門口彙合,直接上崗。”
“好。”江春生鬆了口氣,一件重要的人事安排就這麼敲定了。“田叔從治江過來有點遠,周六上午田叔過來方便嗎?要不要我找一下李大哥,讓他安排小張的麵包車送一下。”他心思細膩的看向葉欣彤。
葉欣彤立刻接口道:“周六我送我大舅過來吧,正好也認認路,看看廠子。需不需要張師傅送,我看情況吧。”
“那辛苦你了,彤彤。”江春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所有正事商定,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於永斌看了看手表,說道:“時間不早了,老弟你下午還要上班,我也得送葉主任回治江。咱們今天就到這裡?”
“好。”江春生也看了看時間,表示同意,抬手叫來了服務員,“服務員,結賬。”
服務員很快拿著賬單進來,江春生接過,仔細看了一下,然後從隨身帶著的手提包裡拿出錢夾,利落地付了錢。
三人起身離開包間。葉欣彤的酒意經過這一番談話和休息,散去了不少,雖然臉頰還帶著些許紅暈,但在江春生的攙扶下,走路還算穩當。
走到酒樓門口,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於永斌去開車,江春生扶著葉欣彤在門口的陰涼處等候。
“江哥,”葉欣彤抬起頭,看著江春生被陽光勾勒出的側臉,聲音很輕地說,“今天……謝謝你。現在你既要在工程隊正常上班,還有忙罐頭廠的事,肯定是非常辛苦,你要多注意身體。若有什麼事是我能幫上忙的,你儘管說。”
江春生心中一暖,微笑著說:“謝謝你的關心,彤彤。你也一樣,工作彆太累著自己。罐頭廠的事要是有需要你幫忙的,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
這時,於永斌把車開了過來,江春生扶著葉欣彤上副駕駛座,幫她關好車門。
他站在車窗外,看著駕駛座上的於永斌,提醒道:“老哥,你今天也喝的有半斤酒了,路上慢點,安全第一。”
於永斌笑著點點頭,“放心吧,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嗎?我有數。”然後又衝江春生擠擠眼,“葉主任的安全就交給我了。”
江春生失笑,點了點頭。
葉欣彤在副駕駛座上,搖下車窗,看著江春生,“江哥,周六見。”眼中滿是複雜,有釋然,也有殘留的眷戀。
江春生微笑著揮揮手,“好,再見。”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哎~對了。”他低頭從提包裡拿出兩份協議書。遞給葉欣彤,“這兩份協議書,一份給於總,一份給李大哥。”
“嗯!”葉欣彤輕輕點頭,把兩份協議接在手上。
隨著麵包車引擎的轟鳴聲響起,車輛開始緩慢前行,並逐漸融入到街道上車水馬龍的之中,漸行漸遠。
江春生站在“百珍園”門口,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頓中午飯,吃得真是……百味雜陳。他沒有想到,葉欣彤竟然是這般執著,對自己的感情至今都還沒有放下,但他心裡隻有朱文沁,這是他生命中的至愛所在,他必須堅守和朱文沁的愛情。
他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裡那些紛繁複雜的念頭統統甩掉,隨後轉身邁步朝著停放在不遠處的自行車走去。
晚上,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約定在等著他。一想到朱文沁以及她在家中給他安排的家庭晚宴,他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溫馨而又幸福的微笑,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輕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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