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真眼中,劉封縱然個人勇武勝己一籌,但論治軍領軍之強、排兵布陣之妙、將略計謀之精,他未必能及自己。
若是二人各領等量齊質之軍,於曠野列陣對壘,衝鋒廝殺。
他有十足把握,將劉封打得一敗塗地。
畢竟,他早年便追隨曹公,於屍山血海中淬煉筋骨、砥礪膽氣,乃是從刀光劍影裡拚殺出來的悍將。
更曾執掌虎豹騎這等精銳勁旅,號令千軍、衝鋒陷陣,威名遠播於疆場之上。
但現在,麵對城下的森森鐵甲,他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虎豹騎沒有了,青州兵也所剩無幾。
現在麾下所領導的,是為數不多的魏軍和戰力參差的雜胡軍隊,
而劉封麾下,卻是精銳齊整、悍勇善戰的荊州精銳。
雙方部隊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差了太多。
他曾想,依靠堅城固守,閉門不出,使劉封攻城受挫,最終糧儘退兵。
但誰曾想,己方的隱患不單單是兵卒少弱,更是人心難聚。
而劉封恰恰利用了這一點。
城中漢民與雜胡兵卒的積怨,早已在圍城的煎熬中發酵成油。
劉封的安民信,便像一把火,投入到火油之中,瞬間便燃起了衝天烈焰。
短短十餘日,潁陰、長社、鄢陵、臨潁等許都近郊縣城,以及馬欄、棗祗寨、艾城等大小村落,接連歸降。
劉封不費一兵一卒便掃清了許都外圍,占據了潁川大範圍的土地。
如此既擴充了兵力,又補充了糧草。
自此許都孤懸一隅,內外隔絕,城中曹真進退失據,危如累卵,朝夕之間已臨傾覆之境。
曹真無奈,真的是無奈了。
他扶牆而立,熱淚盈眶卻強自噙住,牙關緊咬望向城下的劉封,眸中儘是不甘之色。
“若非國力相差甚巨,何以被此輩相欺?”
他承認,劉封固非庸碌之輩。
然同為宗室螟蛉,其綜合才具,終不及己。
絕非我智術短淺、勇略不逮,唯時運乖蹇,命途多舛,方陷此孤城困守之局。
有解法嗎?
沒有!
因國策疏闊,引胡入塞,又因縱養胡患、寬縱無度,終致漢民離心、寒徹骨髓。
今內患難平,軍心潰散,積弊已深、沉屙難起。
僅有的精銳亦被司馬懿調去洛陽。
此等危局,又豈是他一將所能挽回?
這些日子,彆說打仗了,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處理城內叛亂。
終於有一日,城中爆發了一起大規模叛亂。
潁川士族本就與胡人積怨深久,早已暗中串聯謀劃。
待見城中亂象已生、胡兵人心浮動,便驟然起兵發難,於城頭大開城門,引劉封大軍入城。
劉封見機不可失,當即揮師疾進,率軍殺入城中。
漢軍奮勇衝殺,胡兵潰散奔逃,守城漢卒見大勢已去,多棄械歸降。
曹真節節敗退,最終被困府邸之內,身邊僅餘親衛數人,對抗著數百重甲長槊的步兵。
卻仍不肯屈降,欲率殘部死戰到底,以全氣節。
他一次次狼狽的揮舞著寶劍,試圖逼退合圍的敵兵。
但重圍如鐵,長槊如林密不透風,豈會被曹真逼退?
他們之所以沒去進攻,乃是等著劉封的號令。
隻要劉封一句話,他們就會被刺成篩子。
但劉封並沒有。
“子丹兄,何至如此?”劉封忽然沉聲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