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退後幾步,等到裡麵電話講完,才調整了一下呼吸,敲敲門走了進去。
梁文昌見到他,臉上立刻露出了和往常一樣溫和的笑容,接過材料,還關心地問了他幾句下學期教學準備的情況,仿佛剛才那通電話從未發生過。
武修文也配合地應答著,神色如常。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根名為“壓力”的弦,又被繃緊了幾分。
果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之前的“曆史”,依然是橫亙在前進道路上的一道坎。哪怕他在海田做出了成績,贏得了學生和部分家長的認可,在某些關鍵的決策時刻,這依然可能成為被拿來說事的“汙點”。
從教導處出來,夕陽正好。金色的光芒灑滿校園,一切都顯得那麼安寧美好。可武修文卻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腳底慢慢爬升。
他信步走到操場邊的榕樹下,靠著粗壯的樹乾,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怔怔出神。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發呆?”黃詩嫻清脆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武修文回過神,看到她提著一個超市的購物袋,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剛采購回來。
“沒什麼,”他勉強笑了笑,接過她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就是有點累。”
黃詩嫻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她沒有追問,隻是挨著他靠在樹乾上,輕輕歎了口氣。
“今天鄭鬆珍聽到點風聲,”她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說是有個彆看不慣你出頭的人,在私下議論,說你現在的成績不過是嘩眾取寵,碰巧趕上題目對路子,還說你之前在那邊的‘問題’沒解決,能不能留下來還是兩說……”
武修文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粗糙的樹皮。果然,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彆理他們。”他低聲說,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告誡自己。
“我當然不理!”黃詩嫻語氣陡然拔高,帶著海風般的倔強,“我就是生氣!他們憑什麼這麼詆毀你!你的付出,你的能力,我們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越說越激動,臉頰都泛起了紅暈:“武修文,我告訴你,你就是太低調了!下次再讓我聽到誰在背後嚼舌根,我非得……”
“詩嫻。”武修文打斷她,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因為憤懣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清者自清。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跟這些人爭辯,而是把下一步走得更穩,更紮實。轉正考試,我必須過。”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黃詩嫻看著他緊抿的唇線和眼中那簇沉靜的火焰,滿腔的怒火奇異地平複了下來。是啊,爭吵是最無用的。真正的反擊,是拿出更耀眼的實力,是穩穩地拿到那個資格。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重新變得柔軟而信賴,“你肯定沒問題!”
晚風拂過,帶來大海特有的潮濕與微鹹。兩人並肩站在巨大的榕樹下,影子在夕陽中被拉長,交疊在一起。
就在這時,武修文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尖銳地振動起來,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林方瓊。
怎麼會是她?在這個尋常又有些不尋常的傍晚。
武修文與黃詩嫻交換了一個充滿疑惑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喂,林老師?”
電話那頭,林方瓊的聲音傳來,不同於往日那種略帶疏離的客氣,反而透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急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武老師,你現在方便說話嗎?”她的語速很快,“有個情況,我覺得……必須馬上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