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值班表。這是一份……記錄著某種“交接儀式”的名單。簽名，意味著“同意”進入某個係統，成為某個角色的“接替者”。空白，或許意味著等待填充，或者……意味著上一個“簽名者”的“任務”或“存在”尚未被替代，係統處於待機或錯誤狀態。
“林夜”是誰？真的是五年前失蹤的醫生嗎？還是一個代號？一個……職位？
監控屏幕上的雪花突然劇烈地閃動了一下，畫麵跳變。不再是固定的走廊或房間視角，而是一段錄像——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模糊身影，正背對著鏡頭，俯身在類似值班台的桌麵上，手裡拿著一支筆，在一本攤開的冊子上緩慢地書寫。看環境，正是這間值班室，角度也差不多。那個身影寫下兩個字：林夜。
是監控之前錄下的“林夜”在簽名？可今晚，這裡除了她，沒有彆人。除非……
周綰猛地轉頭看向門口。空無一人。但當她再回頭看向監控屏幕時，畫麵又變了。那個背對鏡頭的身影，似乎寫完名字後，微微側了一下頭，露出極其模糊的、小半張蒼白的臉。然後，他或她）的手臂似乎抬了起來，不是放下筆，而是伸向了旁邊。
畫麵定格，放大。雖然依舊模糊，但能勉強辨認出，那隻手裡拿著的，似乎不是普通的筆，而是一支……造型有些特彆的筆，筆帽在昏黃燈光下反射出暗沉的非金屬光澤。
量子鋼筆。
周綰如遭雷擊，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口袋。姐姐留下的那支量子鋼筆，安靜地躺在那裡。屏幕裡那個身影拿著的，無論是形狀還是隱約的細節，都與她口袋裡的這支，驚人地相似。
屏幕上的“林夜”拿著“量子鋼筆”，在寫下自己的名字後，用它指向了旁邊——值班表上，接替者簽名的那片空白。
然後，畫麵徹底變成一片漆黑。
值班室裡，隻有時鐘滴答作響。周綰感到一種冰冷的、被注視的錯覺，從四麵八方湧來。她低頭，看向攤開在桌上的值班表。在“林夜”簽名的旁邊，那片刺眼的空白處，紙張的纖維紋理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緊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空白的紙麵上，毫無征兆地，開始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滲出了字跡的墨痕。不是有人書寫，更像是從紙張內部、從那些泛黃的纖維深處，自己“生長”出來。筆畫歪斜，顫抖，帶著一種掙紮般的痛苦。
第一個字顯現出輪廓：周。
然後是第二個字，艱難地擠出紙麵：綰。
“周綰”。
她的名字，正從這張承載著不祥記錄的值班表上，自行浮現。
“不……”她低語出聲，伸手想要去擦，手指卻穿透了那尚未完全乾涸的墨跡，仿佛那字跡並非浮於表麵，而是與紙張本身融為一體。墨跡冰冷粘膩，帶著淡淡的鐵鏽和福爾馬林混合的氣味。
鎖骨下的芯片爆發出尖銳的刺痛，仿佛有一根燒紅的針直刺而入。與此同時，口袋裡的量子鋼筆猛烈震動，發出高頻的嗡鳴，筆帽甚至自行彈開了一絲縫隙，一縷極其微弱的、帶著奇異色彩的流光從縫隙中逸散出來，迅速消散在空氣中。
劇痛和異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扶住了桌沿。就在她低頭忍受這波衝擊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值班室那扇對著走廊的窗戶玻璃上，映出了室內的景象——桌子，監控屏幕，攤開的值班表，以及……她自己扶著桌子的身影。
但在她自己的身影旁邊，玻璃的倒影裡，還站著另一個“人”。
一個穿著沾染了暗色汙漬白大褂的身影，低著頭，長長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臉，一隻手微微抬起，指尖似乎正指著值班表上那個正在成形的“周綰”名字。
是監控畫麵裡的那個“林夜”！
周綰猛地轉身，看向身後。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空氣。再迅速回頭看向玻璃，那個倒影也消失了。仿佛剛才隻是光線和她劇烈情緒下的錯覺。
但桌上的值班表，她的名字已經清晰地印在了那裡——“周綰”。墨跡新鮮，甚至還有些反光。而在她名字下方，那片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備注欄，也開始浮現出字跡，更加潦草，更加扭曲，像是用儘全力刻上去的：
“容器…確認…錨定…開始同步…”
同步？同步什麼？
一陣強烈的惡心和眩暈襲來，無數破碎的、陌生的畫麵和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進她的腦海——
刺眼的手術無影燈…儀器尖銳的警報聲…一張戴著口罩、隻露出驚恐絕望雙眼的臉是姐姐周晴？）…一份被血染汙的病曆，簽名處是“林夜”…冰冷的液體注入血管的刺痛…一個男人的聲音，平穩、理性，卻透著非人的冷漠：“情感模塊冗餘過多，007.5號實驗體，啟動清除協議……”…然後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有一點幽藍的光在遠處閃爍，像是什麼儀器的指示燈，又像是一隻冰冷的眼睛…
“啊——！”周綰抱住頭，發出壓抑的痛呼。這些是什麼？是誰的記憶？是姐姐的？是那個失蹤的“林夜醫生”的？還是……屬於她這個“007.5號”的？
信息碎片還在洶湧，混雜著尖銳的噪音和強烈的負麵情緒：恐懼、不甘、悔恨、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對某個存在的、滔天的恨意。
“張…超……”一個名字，從翻騰的記憶碎片中浮出，帶著詛咒般的重量。
張超教授。姐姐的導師，也是那場離奇醫療事故調查組的負責人，後來更是憑借幾篇開創性的、關於“腦機接口與意識殘留”的論文聲名鵲起。難道這一切……
口袋裡的量子鋼筆震動得更加厲害，嗡鳴聲幾乎要變成一種哀鳴。周綰咬牙將它掏出，筆帽在她手中自行彈開。沒有筆尖，露出的是一小截晶瑩剔透的、類似某種結晶體的東西，此刻內部有細密的、流光溢彩的數據流在瘋狂奔湧，構成一個不斷變幻、旋轉的複雜圖案——一朵由無數0和1構成的、妖異而虛幻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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