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那場事故…沒那麼簡單。林夜不隻是失蹤。而你姐姐…”他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先離開這裡。這裡真的不安全。有些事，或許你…有權知道一部分。但這裡不是地方。”
他繼續向前走，步伐加快。周綰緊跟其後，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陳默知道什麼？他和姐姐、和林夜，甚至和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聯？
兩人一前一後，在迷宮般的廢棄通道裡穿行。陳默似乎對這裡的地形頗為熟悉，很快，他們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岔路口。前方似乎有向上的樓梯，旁邊堆著更多的廢棄醫療設備和家具，形成一片雜亂的陰影。
就在這時，陳默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下，猛地將周綰往旁邊一堆破舊床墊後一拉，同時捂住了她的嘴，關掉了手電。
“彆出聲！”他極低的聲音在周綰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廓。
周綰全身僵硬，不敢動彈。黑暗中，她的感官被放大。除了陳默近在咫尺的、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她還聽到了彆的——
從他們剛剛過來的方向，以及另一條岔路的方向，傳來了那種拖遝的、不協調的腳步聲。不止一個。而且，正在從兩個方向，緩緩地向他們所在的這個岔路口靠近。
是之前那些“東西”追來了？還是彆的什麼？
黑暗中，陳默的手依舊捂著她的嘴，但另一隻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按在了腰間。周綰能感覺到他肌肉的緊繃和全神貫注的警惕。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一種奇怪的、仿佛濕布拖過地麵的摩擦聲，還有極其輕微的、金屬碰撞的叮當聲。
越來越近。
近到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福爾馬林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腥氣味的空氣，從通道兩端彌漫過來。
周綰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另一隻手裡緊握的量子鋼筆，在絕對的黑暗中，筆尖那點結晶體，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開始散發出極其微弱的、隻有緊貼著才能看到的、幽藍色的、呼吸般明滅的光芒。
那光芒，微弱地照亮了她眼前方寸之地——陳默捂著她嘴的手腕，以及手腕上方，從袖口露出的一小截皮膚。
那皮膚上，靠近腕表表帶的地方，有一個隱約的、熟悉的痕跡。一個極其微小、平時絕不會注意到的、條形碼一樣的印記。和她鎖骨下正在發熱的那個，輪廓幾乎一模一樣。周綰的手指停在半空，冰冷的空氣仿佛凝成了實體，堵塞了她的呼吸道。腕表秒針跳動的嗒嗒聲，在死寂的護士站裡被無限放大，每一下都敲在她驟然緊縮的心臟上。
太平間值班表攤在舊木桌上，紙張泛黃卷邊，油墨印刷的值班名單裡，那個永恒的空白——“林夜”——像一張無聲呐喊的嘴。老護士交班時渾濁眼睛裡深埋的恐懼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彆碰那空白，千萬彆填……還有，三點整，無論電話響得多急，彆接。”
可現在，離三點還有七分鐘。而停屍櫃方向的敲擊聲，已經響了有一陣子了。不是錯覺，是規律的三短一長，重複，固執，仿佛帶著某種瀕死的焦灼。周綰後背的寒毛根根倒豎，冷汗浸濕了刷手服的內襯。她應該逃，立刻，馬上。可她的腳像被釘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麵上。因為她瞥見了角落那個監控屏幕。
黑白雪花點滋啦閃爍的屏幕上，本該無人的護士站畫麵裡，多了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就站在她此刻位置的身後，微微俯身，手裡握著一支似乎不斷滴落黑色液體的筆，正緩緩地、一筆一劃地，在那張攤開的值班表“林夜”的空白處，書寫著什麼。
周綰猛地回頭。
身後空無一人。隻有慘白的燈光在地上投下她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但當她再轉回頭看向桌麵，渾身的血液瞬間凍僵。值班表上，“林夜”之後的空白，正在被無形的筆觸填充。墨跡並非黑色，而是一種陳年血漬般的暗紅，歪歪扭扭，卻異常清晰地組成了兩個字——
周綰。
她的名字。
幾乎同時，鎖骨下方那個從未在意過的、自記事起就存在的細微條形碼疤痕，猛地爆發出灼人的滾燙！那熱度並非單純的皮膚發燙，而是某種來自身體內部的、尖銳的共鳴震顫。她痛呼一聲，捂住鎖骨，手指下意識探進刷手服口袋，觸碰到那支冰涼的金屬物體——姐姐周晴失蹤後留下的唯一遺物，一支造型奇特的舊鋼筆。
鋼筆也在劇烈震動，甚至發出低不可聞的嗡鳴。更詭異的是，筆帽與筆身的接縫處，正滲出一滴滴無色、微帶腥氣的液體。不是墨水。周綰顫抖著用指尖沾了一點，那熟悉的、屬於福爾馬林和腦脊液混合的刺鼻氣味，讓她胃裡一陣翻攪。
液體滴落在值班表“周綰”的名字上，並未暈開，反而像有生命般蜿蜒流動，迅速勾勒出一個複雜的圖案——一朵由無數細微數據和神經突觸般線條構成的、妖異而冰冷的玫瑰。量子玫瑰。周綰腦中自動浮現出這個名字。而這玫瑰的輪廓線條，與她鎖骨下、腕表旁那兩個條形碼印記，完全吻合。
“咚、咚、咚。”
停屍櫃的敲擊聲變得急促而沉重，仿佛下一秒那冰冷的金屬門就會從內部被撞開。周綰再也無法忍受，她抓起那支仍在滲漏詭異液體的鋼筆和那張寫著她名字的值班表，跌跌撞撞衝向最近的停屍櫃區域，試圖找到聲音來源，或者說，找到這一切詭異事件的源頭。她經過一排排冰冷的銀色櫃門，敲擊聲似乎從四麵八方傳來，無法定位。
就在她精神瀕臨崩潰之際，腳下一滑，差點被地麵一處略微翹起的水磨石板絆倒。她踉蹌扶住牆壁，卻感覺那塊石板鬆動。強烈的直覺驅使下，她忍著恐懼，用指甲摳進縫隙，猛地將那石板掀開一線。
下麵是一個狹窄的夾層，積滿灰塵。灰塵中，半掩著一個塑料封皮的小本子。周綰將它掏出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去，心臟幾乎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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