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一幕,在好幾個奉命出擊的部隊裡上演。
命令是全師出動,到了下麵就變成一個團;
命令是一個團,到了下麵就變成一個營。
人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想著如何在保存實力的前提下,向上峰交差。
熊戰輝對此並非一無所知,他隻是無力改變。
這台鏽跡斑斑的戰爭機器,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驅動的了。
他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另外兩個方向。
他親自草擬了一封絕密電報,發往金陵。
電文中,他用最懇切、最危急的言辭,描述了東北的險惡局勢,懇請委座立刻派遣援軍,
從連大港登陸,從側後攻擊林楚生,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幾個小時後,金陵的回電來了。電文很長,充滿了嘉獎和鼓勵,讚揚他忠勇可嘉,是黨國的柱石。
但關於援軍的事,隻有一句輕飄飄的承諾“援軍已在籌備,不日即將開拔,望堅守待援,以竟全功。”
“不日……不日……”熊戰輝將電報紙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地上
“等你的援軍到了,我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他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不行,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委座身上。
他抓起另一部電話,線路接通了遙遠的春長。
“鄭兄!鄭兄!我是戰輝啊!”他對著話筒,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
“林楚生已經動手了,八十萬大軍壓了過來。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不能再等了!
立刻帶著你的二十萬弟兄,全軍出擊,向陽沈靠攏!
我們合兵一處,八十萬對八十萬,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再猶豫下去,我們就要被他一個一個吃掉了!”
電話那頭,春長守將鄭洞仙,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狐狸,
聞言立刻表現出義憤填膺的姿態:“熊司令放心!唇亡齒寒的道理,我懂!黨國危難,我輩軍人義不容辭!
我馬上就召開軍事會議,部署突圍事宜!你我兄弟,陽沈會師,共殲赤匪!”
電話掛斷。
鄭洞仙慢悠悠地放下話筒,端起麵前的紫砂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碧螺春。
“司令,我們真的要突圍嗎?”一旁的副官小聲問道。
“突圍?”鄭洞仙吹了吹滾燙的茶水,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現在外麵天寒地凍,一野以逸待勞,
我們這二十萬人衝出去,還沒到陽沈,就得在路上凍死餓死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好給林楚生送人頭。
熊胖子想讓我給他當炮灰,他還嫩了點。”
他品了一口茶,眯起了眼睛。
“告訴下麵,做好突圍準備。至於什麼時候突圍,等我命令。
我看,還是等熊司令和林總司令先分出個高下,我們再決定往哪邊走,比較穩妥。”
夜色,越來越深。
陽沈城外的原野上,無數火把和車燈,組成了一條條移動的星河。
熊戰輝的部隊,正遵照他的命令,艱難地開赴指定的防禦陣地。
而熊戰輝自己,則獨自站在作戰室裡,麵對著那張巨大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