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隻有一雙雙布滿血絲和迷茫的眼睛,看著他。
“總指揮讓我們,反攻。”孟實說道,“排長死了,連長死了,指導員也沒了。
現在,這個連,我說了算。”
他從地上撿起一麵被炮火撕爛了半邊,沾滿了血汙的紅旗,那是他們連的連旗。
“不想死的,現在可以滾。老子不攔著。”
他頓了頓,環視了一圈。
“想給排長、給連長、給所有死去的弟兄報仇的,想活得像個爺們的,就拿起你們的槍,跟我走。”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扛起那麵殘破的紅旗,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走出了那條庇護了他們一夜的戰壕,走向了那片被黎明前的黑暗籠罩的,死亡之地。
劉小山看著那個孤獨的背影,看著那麵在寒風中飄揚的,殘破的紅旗。
他腦子裡什麼都沒想,隻是熱血一湧,抓起身邊的衝鋒槍,瘋了一樣地跟著衝了出去。
“班長!等等我!”
一個人動了,就像點燃了導火索。
“算我一個!”
“他娘的!死就死!”
陣地上,一個個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戰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們端著槍,跟在了那麵紅旗的後麵。
一支幾乎被打殘了建製的連隊,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向著數倍於己的敵人,發起了決死的反衝鋒。
淩晨五點整,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整個朝鮮戰場的啟動鍵。
汶山,第十七軍潛伏陣地。
軍長秦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夜光表,秒針與十二點重合的瞬間,他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
“時間到。”他對著步話機,用一種近乎於耳語的聲音說道,“開始吧。”
沒有炮火準備,沒有衝鋒號。
黑暗中,數萬名十七軍的戰士,像幽靈一樣從他們潛伏了三天三夜的工事裡鑽了出來。
他們嘴裡咬著木筷,槍口纏著布條,所有可能發出聲響的金屬部件都用膠布固定。
三天三夜的潛伏,他們吃的是冷的壓縮乾糧,喝的是水壺裡最後一口水,甚至連大小便都在陣地裡解決。
他們就像一群最有耐心的狼,靜靜地等待著獵物最鬆懈的那一刻。
現在,時機已到。
美軍第八集團軍的後方補給基地,一片燈火通明。
巨大的探照燈將營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輛輛卡車正在將炮彈和物資運往前線。
在前線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這裡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幾個美軍士兵正圍著一個火堆,喝著熱咖啡,抱怨著前線的中國軍隊有多難纏。
“那些中國佬,就像地鼠一樣,怎麼殺都殺不完。”一個黑人士兵說道。
“放心,等天亮,範弗裡特將軍的‘鋼鐵雨’就會把他們全部埋進地裡。”一個白人軍士不屑地撇撇嘴。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奇怪的悶響,像是有人在用拳頭砸鐵皮。
“什麼聲音?”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個剛才還在說話的黑人士兵,胸口猛地爆出一團血霧,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敵襲——!”
白人軍士的尖叫聲,被一陣密集的,如同死神鐮刀揮舞的“噗噗”聲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