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父母妻兒不可觸碰……”魏無羨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腦子像被重錘敲了一下,嗡嗡作響。他不可能是藍忘機的父母和孩子,那他豈不是那個……
他猛地看向少年藍忘機,對方恰好也抬眸望來,墨色瞳孔裡情緒翻湧,耳根卻悄悄爬上一層薄紅,見他看來,又慌忙移開視線,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袖擺。
魏無羨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扯掉的,哪裡隻是一條抹額?那分明是等同於婚約的承諾!他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看看少年藍忘機,又看看成年魏嬰,嘴巴張了張,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先前的得意和委屈早跑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滿心的慌亂。
“你……你……”他指著魏嬰,結結巴巴道,“我……我怎麼會……我跟藍湛……”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的心跳聲淹沒,連眼神都不敢再往少年藍忘機那邊瞟。
魏嬰笑得眉眼彎彎,沒直接回答,隻衝他挑了挑眉:“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未來的我會留在藍家?總不能是為了天天抄家規吧?”
“魏嬰!你再胡說八道什麼!”江澄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拍了下桌子,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在寂靜的大廳裡格外刺耳。他死死盯著魏嬰,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的質問,“魏無羨是我江家的人!是我父親親自從街頭帶回蓮花塢的,他怎麼可能退出江家?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
少年魏無羨被他吼得一縮脖子,下意識想反駁“我沒有”,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看看怒不可遏的江澄,又看看一臉平靜的魏嬰,心裡亂糟糟的,退出江家?怎麼可能?蓮花塢是他的家啊,江叔叔、師姐江澄……這些都是他最親的人。
魏嬰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看向江澄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卻沒直接回答他的質問,隻轉頭對魏無羨道:“有些事,現在說了你也未必信。但你要記住,無論將來做什麼選擇,初心不變就好。”
這話答非所問,卻讓江澄的怒火更盛:“什麼初心?退出江家就是你的初心?魏無羨,你若敢……”
“阿澄。”江楓眠沉聲打斷他,“不得無禮。”
江澄梗著脖子,滿臉不甘,卻終究沒再說話,隻是攥緊的拳頭暴露了他的情緒。
江楓眠看向魏嬰,語氣溫和卻帶著探究:“你真的是未來的阿羨?”
魏嬰迎上他的目光,心裡五味雜陳。在他原本的世界裡,因時間久遠,父母遇害的真相早已模糊;可阿逸遊曆過的多個平行世界裡,父母的死都與虞紫鳶、甚至江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份疑慮像根刺,讓他麵對“江楓眠”這三個字時,總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暗紋,聲音輕得像歎息:“江叔叔,您當年把我帶回蓮花塢,這份恩情,我記了一輩子。”
“記了一輩子……”江楓眠咀嚼著這五個字,心頭莫名一澀。他看著魏嬰眼底那抹化不開的複雜,那份沉鬱絕非少年人能有,倒像是曆經了無數風霜才沉澱下來的喟歎。
“江叔叔,其實有件事,我想問很久了。”魏嬰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清明而銳利,直直看向江楓眠,“您知道我父母是在哪裡遇害的嗎?他們的屍身,又被葬在了哪裡?”
這話像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千層浪。少年魏無羨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圓圓的,是啊,這麼多年來,他怎麼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他隻知道父母是夜獵時不幸身亡,卻連他們最後停留的地方、魂歸何處都一無所知。
江楓眠也呆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魏嬰會問這兩個問題。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茶杯,指腹蹭過冰涼的杯壁。
但他很快恢複如常,語氣帶著幾分歉意:“阿羨,我並不知道長澤兄他們具體在哪遇害的。我接到消息時,隻說他們夜獵途中遭遇凶煞,不幸身亡。至於他們的葬地……”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阿羨,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魏嬰看著江楓眠,眼神裡沒有了先前的戲謔,隻剩下一片清明的探究。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幾分釋然,又藏著幾分說不清的疏離:“是嗎?原來如此。”
他沒有再追問,仿佛隻是隨口一提,可那份陡然冷下來的氣氛,卻讓在場的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藍湛清晰地感覺到魏嬰指尖的微涼,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用掌心的溫度悄悄安撫著他。
江楓眠的臉色微微發白,避開了魏嬰的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少年魏無羨看看魏嬰,又看看江楓眠,心裡第一次冒出一個模糊的念頭:原來,自己連父母葬在哪裡都不知道。這些年在蓮花塢,江叔叔待他極好,師姐溫柔,江澄雖然嘴硬,卻也從未真的排斥過他,他已經把蓮花塢當做自己的家,這麼多年他卻從未想過找尋下父母蹤跡。自己好像挺不孝的。
少年魏無羨垂下眼,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衣擺,心裡像堵了團濕棉花,沉甸甸的。他從小就知道父母是夜獵時沒的,江叔叔把他帶回蓮花塢,給了他一個家,他便以為這就是全部了。可魏嬰方才那兩問,像根細針,猝不及防刺破了他習以為常的安穩——原來他連父母魂歸何處都不清楚,連他們最後遭遇了什麼都一無所知。
“我……”他張了張嘴,想問問江楓眠能不能一起去找,可看到江楓眠略顯蒼白的臉色,話又咽了回去。
魏嬰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心裡微歎。年少時的自己,總是這樣,對親近的人帶著天然的信任,從不肯深想那些細微的破綻。他拍了拍少年魏無羨的肩膀,語氣輕快了些:“想知道也不難,以後總有機會查清的。”
這話像是在安慰,卻也像是在暗示什麼。
江楓眠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杯沿幾乎要被捏碎。
藍曦臣見氣氛愈發凝滯,輕咳一聲打破沉默:“魏公子既心係父母後事,日後若有需要,藍氏願鼎力相助。”
魏嬰抬眸,對藍曦臣頷首一笑:“多謝大哥。”
這聲“大哥”叫得自然,倒讓藍曦臣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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