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絕望得比預想要早很多……”
男人薄唇微啟,聲音低沉而平緩。
他的目光依舊溫柔地流連在糕糕雪白的毛發上,未曾分給逸檸墨半分。
這話語像一根冰錐,精準地刺入逸檸墨的耳膜。
他感覺一股寒意順著尾椎骨急速爬升,幾乎要凍結他的血液。
但他強行壓下了喉嚨裡的驚悸,故作鎮定地朝那隻白貓伸出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糕糕,過來……”
然而,一向與他形影不離、仿佛隻存在於他世界的糕糕,此刻卻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
它隻是慵懶地抬起小腦袋,那雙異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幽幽地轉向逸檸墨,裡麵不再有以往的親昵與依賴,隻剩下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
就在這一片死寂的對峙中——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幕,緊隨其後的驚雷在窗外轟然炸響,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那轉瞬即逝的、極其刺目的電光,如同舞台追光燈般,猛地照亮了昏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也清晰地照亮了那個男人的側臉。
那是一張極致溫柔且蒼白的臉,線條優美,甚至帶著幾分陰柔的俊美。
然而,逸檸墨在看清這張臉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點,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一乾二淨!
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迎麵擊中,猛地向後踉蹌了半步,連呼吸都停滯了。
恐懼,冰冷的、粘稠的、帶著宿命般絕望的恐懼,像無數隻濕滑的手,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順著他的脊背瘋狂攀爬!
因為……
那是一張,與他有著驚人相似,仿佛出自同一血脈,宛如鏡中倒影般,卻又更加成熟、更加深不可測的……臉!
“你是……誰……”
逸檸墨幾乎是無意識地囁嚅著問出了這句話。
眼前這一幕太過荒誕,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現實——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一個與自己如此相像的人?
即便是雙胞胎,也難以達到這種宛如鏡中倒影、血脈同源般的極致相似。
男人聞言,並未立刻回答,反而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輕笑。
這笑聲很輕,卻像羽毛般搔刮著逸檸墨緊繃的神經。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笑聲底下,一絲極力掩飾卻依舊泄露出來的……苦澀。
那苦澀並非針對他,更像是一種沉澱已久、源自自身的無奈與嘲弄。
這個發現,像一滴冷水落入滾油,瞬間炸開了逸檸墨心中翻騰的恐懼與混亂。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幾乎要破胸而出的心悸。
是啊,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它奪走了我的父母,搶走了妍妍,用謊言編織現實……那麼,出現一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又有什麼不可能?又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這個認知像冰冷的鎧甲,迅速覆蓋了他最初的慌亂。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甚至帶上了一種破罐破摔般的、近乎挑釁的冷靜。
“你笑什麼?”
男人搖了搖頭,銀白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仿佛凝結的月光。
“並沒有什麼好笑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隻是你太聰明了,過早地窺破了虛假的帷幕……所以比起其他渾噩的‘我們’來,你的清醒,顯得更加可悲。”
“哪裡可悲了?”逸檸墨追問,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這個世界於你,於我們而言,確實是個精心構築的騙局。”
男人的目光終於從窗外收回,重新落在逸檸墨臉上,那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而我們,早就失去了她。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