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古往今來,崇高的愛情一直都是文人墨客筆下永恒的命題。
從古老的《詩經》中流傳而出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純真愛慕,到《孔雀東南飛》裡焦仲卿與劉蘭芝“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的堅貞不渝;從梁山伯與祝英台化蝶雙飛的淒美傳說,到羅密歐與朱麗葉跨越家族仇恨的生死絕戀……
愛情,總是那樣的令人神往,那樣的扣人心弦。
它可以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執著堅守,也可以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情有獨鐘。它可以是初見時的怦然心動,也可以是久處後的相濡以沫,它從來沒有固定的模樣。
有人說愛情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單向奔赴,就算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也有人說,愛情其實是戀人之間細水長流的溫柔相伴。就像街頭巷尾相扶相持的老人,他們這輩子或許從未說過“我愛你”,但幾十年的朝夕相伴,早已將彼此的生命織進了對方的年輪裡。
作為某種高等級的靈長類生物,人類與動物最本質的區彆便是在於,他們一直都擁有“愛與被愛”的能力。
隨著經濟社會的高速發展,愛情在人類漫長人生中的比重似乎正經曆著一場微妙而深刻的變遷。高樓大廈間,車水馬龍中,兩顆心的相遇,似乎也不再僅僅隻是囿於靈魂的契合。
他們說,這人呐,是絕對不可以把愛情視作生活的全部的,因為在愛情以外,還有其他的、更重要的東西,比如事業,比如家人……
然而,就有那麼一個叫做陸勉的傻子,他不僅把愛情當作了生活的全部,更是直接將其視為了自己生命存在的意義。
江雲禮,便是他終其一生苦苦堅守的信仰。
似這般崇高且沉重的愛情固然令人動容,更令人豔羨,但也不禁引人深思,當摯愛的伴侶撒手人寰,這樣一個把愛情視作人生全部的傻子還能活得下去嗎?沒有了江雲禮的陸勉,又能撐到幾時呢?
關於這個問題,江雲禮曾反反複複地思量過無數次,在他被病痛纏得最緊、最深的時候,在那無數個痛到意識模糊的夜裡,這個問題就像是根冰冷的銀針,總是在他心口反反複複地紮來紮去。
那時的他瘦得就隻剩一把易碎的骨頭,連抬手都費勁,然而卻總喜歡盯著陸勉的臉看,看他眼下的烏青,看他眼角的褶皺。
記得有次秋冬換季的時候,他又莫名其妙地發起了高燒,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片刻之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竟不由自主地在胡話裡摻了句,“我走了,你,怎麼辦啊……”。
冷不丁聽到這話,陸勉握著他的手忽然就僵了,愣是沉默半晌也未能講出一句得體的話。
良久之後,滿眼哀傷的小家夥終是一聲不吭地俯下身來在他緊蹙的眉間烙下了一記滾燙的深吻,像在賭咒,又似在哀求。
“不,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活不成了!”
似是察覺到小家夥話中的決絕,年長者終於掙紮著自無邊的混沌中清醒過來。
“小勉,你聽我說,世界很大,沒有誰,一定……離不開誰,你的世界,不該,隻有我,同樣的,就算……就算我,不在,你……也該,好好地,活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你說的這話完全不對,誰說世界很大就沒有誰一定離不開誰?我啊,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我不管,既然當初是你把我從山裡帶出來的,那你就要對我負責一輩子!
江雲禮,你要是敢走,那……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反正小湯圓還這麼小,大不了我就把他交給彆人,我讓你親眼看著他叫彆人爸爸!”
“你……你怎麼敢?”
或許是因為相愛的兩人總是格外了解彼此的軟肋,所以紮起心來才總是這般精準。陸勉的這番氣頭上的言論著實是把江雲禮氣得不輕,但,此時的他早已沒了與之辯駁的能力,隻能無力地闔上雙眸,任由那滾燙的淚液順著通紅的眼尾無聲地滑落,洇濕了枕下的溫柔……
陸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慌了神,連忙小心翼翼地伸手為他拭去眼角的淚痕,眼底泛著無儘的懊惱。
“你、你彆哭啊!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我怎麼會舍得讓你看著小湯圓叫彆人爸爸,我怎麼會舍得讓你離開?你彆走,求你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對,我舍不得,我一直舍不得,所以,你也不可以舍下我~”
江雲禮在47歲那年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差點就走了,不曾想“走”到半途,竟又被他的小家夥給硬生生地拽了回來,
他那時不懂,為什麼一個人能把另一個人的存在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呢?
直到在病床前瞧見那孩子早已斑白的鬢發,他才終於明白,原來,陸勉的愛從來不是依附,而是共生。